‘北境王和月陵花氏有什么关系？’
‘感觉完全是不搭边的两方，怎么莫名其妙就扯到这个问题上？’
‘而且.....这气氛不太对劲，就连石家那个一直看着窗外的老姑婆都好像认真了许多......’
已经全程决定默默旁听，不发表任何意见的公孙信，不由开始心中打鼓。
当然，他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毕竟其还是具备足够深沉的城府，这当了几十年的少族长期间已经让他学到了许多，单论这方面他都能蒙骗过自己的父亲。
也是因此让其寻到了机会，于秦凡发展初期与之联合，成功上位之后，又投桃报李，算是给当时底蕴不足的秦凡来了一出雪中送炭。
同样，他也更习惯于以第三方的视角，默默审视他人在表情上的细微改变。
而与他这个新人前来参加此次世家聚会表现的有些过于谨慎不同，另外七家的代表则是没有那么多顾忌，自然也不会刻意维持表情管理。
比如问话的李淳罡，则是如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老顽童，脸上展露的笑容更有几分对将要探寻到的答案所感到的浓厚趣味。
段思平是直接收起了折扇，其上半身微微前倾，显然也是对这件事的答案很有探究欲望。
而与北境王关系最为密切的山卿黄氏新任族长·黄药师，他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还有闲情逸致拿起茶杯慢饮了一口。
至于之前刻意向其挑事的元十三限，则是一直紧皱着眉头，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是一双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花满楼。
再就是神色动作表现最为显眼的石观音，她除了将目光放在花满楼的身上外，看似随意拿起的茶杯，也因为微微用力，让其杯壁上浮现出一丝丝细微裂痕。
随即在公孙信观察到最后一人时，恰好也与对方的目光相对。
却见方歌吟微微颔首后，便直接低下头，仿佛他是这个包厢里，唯一一个对这个答案没有兴趣的。
而公孙信的心却沉了下去。
通过各方反应他已经确认，北境王和月陵花氏必然存在一些关联，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无知让其觉得自己坐在这个包厢中，有一种格格不入的刺挠感。
当然这种由心理反馈到身体上的负面影响，仍然不会让其表现出一丝不寻常的表情。
可也就是在这恰巧的时机，花满楼突然望向了自己。
其一双眼睛充斥着浓郁的神采，且因为摆脱了命劫必须承受的失明反噬后，他仅凭这双眼睛就能完美的表达其未讲出口的话语。
而这也是他的回答。
“这就没意思了。”李淳罡撇了撇嘴，视线扫向公孙信后，无奈道，“难得糊涂？还是不得不装糊涂？你提前给个准信，也算是让我们能够放宽心一些。”
“李前辈，无论真相是怎样，月陵花氏是月陵花氏，北境王也只是北境王。”这算是花满楼对其提问时的间接表态。
当然，这也是秦凡和花怜星的意思。
后者不可能彻底斩断这段血脉亲缘，随着其与邀月和解，并以‘情’字完成晋升大儒的突破后，有着这么一层牵绊对其修行来说，反倒是好事。
况且，花家也没有对她过于苛刻，一切归咎缘由也都要放在邀月的身上。
而在一些私事问题上，她可以用花怜星，更包括无忧山庄四大秘卫之一·花的身份为其解决，但却不能成为其明面上的靠山。
所以，李淳罡想从月陵花氏这边更亲密的搭上北境王这条线，这个想法本身就是一条死路。
见此，他也没有继续逼问下去。
以其气度和性格来说，参加这次聚会，且在这件事上稍微使使劲，也算是尽了一份心力，这是他在表明自己仍旧站着世家族人的阵营面子。
而同样再多的事情，他也不会去做。
真费尽心思钻研这些，他也成就不了这老剑神的威名。
只是如今这个话题抛出来，想要就这样结束是不可能的。
必会有一人先进行发难。
而这个人选，在全场沉寂了三分钟后，才由一声嗤笑打破。
“咱们这个联盟还有必要继续吗？”说话的是石观音。
她先是看向花满楼道。
“在你心中是整个花家重要，还是北边那一位更重要？”
“请问，你是以什么身份质问我？”花满楼温和的反问道。
“你这已经是一句答案了，如今世家也不再像是世家，或者说你们之中一大半早早就属于变革的一方。”石观音没有继续揪着花满楼不放，她环视四周后，直言道。
“诸位之中，有不少都是找上了更强大的靠山吧，像是花家和北边那一位的关系，从那一日花家斩断功德锁链开始，就已经露出了些许猫腻，后面又有花邀月这个女人那么高调的入驻北境。”
说到这里，她眼含嘲讽的看向公孙信。
“恐怕也只有这位公孙族长才天真的以为对方是折服于北边那一位的风采。”
公孙信继续装作淡定的眨了眨眼，但当前情况他大概也猜到了些真相，很显然那位继承武威王之位，名为玉海棠的女子，她本就是月陵花氏的族人。
且还是与花邀月之间关系密切。
而凡是翻阅过几本宿命故事的，都是知晓邀月有一个妹妹叫做怜星。
只是根据月陵花氏早前的传言，其妹妹在幼年时就突发恶疾，不幸去世。
那这么算来的话，对方之所以成为北境王，是......月陵花氏沉寂了十几年的布局吗？
此刻，公孙信真的有点被惊到了。
他放在膝盖上下意识攥紧的右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因为在情报方面他公孙世家已经落后了其他七家好几步，以至于这个秘密是在石观音挑破之后，他才猜透一些真相。
而这愈发深远的布局，则是让其有些不寒而栗。
其甚至扪心自问，在曾经八大世家属于人员凋零的局面，都敢大着胆子并经过数重部署做出影响如此轰轰烈烈的成功谋划，而其公孙世家真的有资格与其并肩吗......
在借着与秦凡缔结的早期香火情，一下子将他们公孙世家抬到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会不会最终公孙世家将成为其他七家瓜分的资粮，他也会成为历史上一个不起眼的末代家主的名号......
仅是一点猜测的扩展思维，顿时让公孙信开始尤为惊恐于和当前这七头披着人皮的猛兽，处于一个包厢内。
可偏偏他还要尽力保持淡定，生怕一不留神被吃的骨头渣子不剩。
“噗.......”
一声有些控制不住的低笑，打断了公孙信的疯狂联想，却见已经拿起茶杯的李淳罡，突然颤笑着又将那杯子放到原位。
他眼中尽是笑意的望向公孙信。
“你想的太夸张了。”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公孙信挑了挑眉头，眼中这次没有掩饰的流露出深深的不安。
“实力差距太大，加上作为剑修，掌握一点剑心通明的实际运用并不算难事，但你放心，我能窥探到的也只是一些表层想法，并且我也无意深入查看。
只是你的思维波动在这包厢内太过明显，在我眼中更好像是一个话痨在喋喋不休、翻来覆去的念叨。”
公孙信有些破防。
他又想到刚才方歌吟与之对视时，莫名的颔首示意，以及花满楼突然望向自己的眼神虽是神采非凡，却更像是在压抑着一些东西......
现在他明白了真相。
自己特么的装稳重，装成小丑了......
其此刻努力将脑海中的想法放空，更还是用上精神秘术不断设置一道道防线。
而对于他的这些小动作，李淳罡浑然都不在意的说道。
“你如今作为我们的一员，也不能让你这全程旁听的一头雾水，以至于过于高看我们这些失败者。”
“他是猜测那一位是我花家的布局吗？”花满楼无语摇头，解释道，“事实真相是，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人来到花家带那一位离开，之后族内也确实将其当做意外身死。
而这十几年里，她与我花家毫无联系。
这些事情都是在她，以及那一位的允许下，告知你们，我在此以花家族长的身份表明一个态度，也是希望让你们明白，花家没有在其成长道路上起到助力，也不会厚颜躲在其余荫之中。”
“但她和你花家的血脉关系却没像邀月一样直接以去掉姓氏为由，进行否定，你所谓的余荫也只是避免让我们也沾染到一些好处罢了。”
石观音这番话不可谓不刻薄，换作过去的花满楼，大概只是温和一笑。
他一向不善与人起争执，只是此刻情况不同，他代表的也不只是他花满楼。
更何况，对方非要扯上花怜星，这已经让他有些不满了。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一个气度和煦的温雅男子突然收起笑容，就已经给人一份紧张感，而其甚至流露出一丝直面的强势敌意，这更是令人咂舌。
以至于已经准备好相关话术的石观音，都突然卡嗝。
而花满楼也难得表现出一次咄咄逼人的态势。
“石族长，请认真思量你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不要给自己以及家族招祸灾，我可以理解你心中的恐慌，毕竟作为唯一和鬼市没什么关系的家族，你石家的命运可说是岌岌可危。
但如果你了解过亡命当铺，深入研究过宿命身，那么你应该会听过一句话。
那便是命运的缔结往往会因为在你算到了结果之后，因为心绪失衡做出的愚蠢决定，从而导致悲剧发生。
换言之，你越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就会因为你现今的每一言每一句导致灾难提前来临。
祸从口出的道理，您应该懂得。”
在说完这些之后，花满楼再次恢复以往的气度，他甚至有几分闲情逸致的拿起茶杯，向着众人微微示意，再以完全挑不出差错的文雅作风品饮其中的茶水。
可是其话中造成的影响却在这个包厢中开始发酵。
而石观音这相当于被指着鼻子给喷了一顿，也是有些恼了，更关键的是，在其看来花满楼是晚辈，即便同坐在这包厢内，地位也是分成三六九等。
要知道曾经还有上三家和下三家的分类差距，且依照他们世家的一贯作风，对方这行为就更有些离经叛道。
“你在威胁我？还是你在以你花家族长的名义，对我云岳石氏做出宣战前的警告？！”
“石族长或许也可以这么认为，此外你多次旁敲侧击的点出王上，我是否可以理解你在表露自己的敌意？”
突然开口的不是花满楼，而是全程没什么表现的黄药师。
他展现出了比刚才花满楼还要十倍之多的激进态度。
“你要是执着过往世家那一套，那么整个云岳石氏也差不多可以随你一同覆灭了，我这句不是威胁，是事实。”
“你......”石观音啪的一下终于彻底捏碎了手中那个布满裂痕的茶杯，滚烫的茶水未对其造成一丝影响，其此刻流露出的愤怒神情，完全是因为花满楼和黄药师的依次发言。
在她起身冷冷的扫了众人一圈，却发现并没有一人站出来声援她时，其直接转身离开了这间包厢。
“哎.....何必呢。”作为挑起这个话题，却没有沾染上任何麻烦的李淳罡，还叹了口气。
“是她自己看不明白。”方歌吟微微摇头道，“她还想要把持着曾经的观念，觉得鬼市会和大玄皇朝一样，任凭我们玩一手欺上瞒下，可是别忘了在大玄历代中，也是出过慧眼明君。
比如上上一代玄帝，那时八大世家的综合力量比玉皇天继位时还要强上一截，但我们谁敢跳出来炸刺。
而鬼尊大人呢......
他可不是上上代玄帝只能活个三十年，他早已成就不朽，而其左膀右臂又于今日，让我们见识到了不朽的强大之处。
比较不朽境的存在来说，家族的价值已经远不如之前，可偏偏有些人还是蒙了心，真是愚蠢至极。
对了，你怎么不去响应她呢？”
最后，方歌吟问向了段思平，其所处立场形势属于包厢之中，最接近石观音的那个人，而上三家在这一代中，也是保持着一些默契才对。
比如，李淳罡的率先提议，本就是一个铺垫开场。
当然，他之后更人精的将自己顺势摘了出去，可偏偏哪方也不好说他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