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能让诸国探明我朝虚实，愈发笃定兴兵我朝。”
“亦或是当时恐吓不住，我朝不得不仓促应战，朕也需军中将士仍有轻视诸国之心，不惧诸国来势汹汹。”
“无论是稳定朝局亦或是维系军心，先前朕都不能将实情告知于第二人。”
“陛下圣明！”
蓝玉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不过在他眼中，他与朱标绝不仅仅只是君臣。
且不说自家姐姐的女儿嫁给了朱标，乃是如今大明的皇后娘娘，他蓝玉与朱标也有亲缘关系。
单就是先前朱标为抬举他蓝玉，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
特别是如今的蓝玉对朝政有些把握后，他愈发清楚的明白当初朱标保下他是何等的不易。
且不说他蓝玉认下义子众多，当时已有拥兵自重之嫌。
单就是奸污北元王妃一事，若无朱标相保，朝中文臣必是弹劾不断，甚至就连老朱也未必能容他。
也是因此。
当得知自己不能为朱标分忧，蓝玉心中的自责也比任何人都要强烈。
“陛下器重微臣，微臣无以为报。”
“臣只求陛下保重身体，大明可以没有蓝玉，可断然不能没有陛下。”
“舅父.....”
当听到蓝玉越说越离谱，甚至最后那话就跟朱标病入膏肓一般，常茂连忙出声制止。
不过朱标却也能明白蓝玉的意思。
和先前老朱、马皇后一样，蓝玉也怕自己思虑过多，伤身伤神。
“朕明白，不过当下我朝正是锐意进取之时，朝中大事也断然不能缺了你蓝玉。”
“多谢陛下！”
起身冲朱标郑重拱手后，蓝玉这才朝谨身殿外的方向走去。
因惩治褚家告一段落，京城粮价也趋于稳定。
吏部、户部以及各部官员也着手农户改籍之事。
半个月的功夫，朱标从沈三石口中得知，各地商贾人数增加三成左右，饶是京城也多了百余十户的商贩。
眼下的大明市场繁荣，朱标更是下令宵禁之时往后推迟两个时辰。
如今的应天城，即便到了子时也是一片欣欣向荣的繁华景象。
“陛下，您看！”
顺着蓝玉手指的方向，朱标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面用灯笼、彩花装点的墙壁。
应天大街上虽也是灯火通明，而这墙上的灯笼闪耀着彩色光芒，倒也格外起眼。
于夜色之下更显得明艳，甚至为整条街道又增添了几分繁荣。
“京兆府倒也会办事。”
“整条街道装点的甚是喜庆，百姓也乐意上街来！”
“陛下有所不知。”蓝玉饶有深意的轻笑一声，转而细细禀报道：“京城街道装点的确有京兆府的功劳，只是大多都是百姓自发而为。”
“特别是眼前这堵灯笼墙，入夜即亮，丑时方灭。乃是按照陛下延后的宵禁之时，而且百姓还称之为‘天子时’。”
“天子时？”常氏秀眉微挑，很是好奇的看向蓝玉。
见状。
蓝玉默默颔首，笑着说道：“正是‘天子时’，百姓为感念陛下推迟宵禁的恩德，特将子丑两个时辰交界之处称之为‘天子时’。”
“秋收方过，百姓或售粮、或改农售地，多少得了些钱财。”
“而且京城也有许多农户将原本的农籍改为商籍亦或是匠人籍贯。”
“故而有此夜市，百姓手中余钱有处可用，商贾小贩也能出摊挣银，如此两全其美，全赖陛下恩旨！”
听到蓝玉这话，朱标笑着点了点头。
商业繁荣正需要如此。
用后世的话来说，眼下的应天夜市也是促进了大明经济的内循环。
待走到茶楼二层落座后，常氏指着下方的一处摊位道：“舅舅，那是什么，怎的生意如此火热？”
还不等蓝玉开口，为朱标几人添水的小二接着话茬说道：“贵人有所不知，那是沈家二娘研制的冰酪。”
“整条街面，就数沈家二娘的生意最好。”
“从入夜直到宵禁，摊位前都是满满当当的人。”
“可惜了。”听小二说完，常氏美眸微眨，脸上不禁露出遗憾之色。
今日朱标出宫本意乃是体察京城民情，甚至就连锦衣卫也不曾知晓。
所以一行也就只有他们三人。
若不然的话，常氏还真想派人去买一份冰酪来尝尝是什么滋味。
而等常氏刚一说完，那小二似乎是明白常氏的心思，忙笑着出声道：“一看小姐便是大家闺秀，自是不愿拥挤求购，上赶着争抢。”
“不过那沈家冰酪却也能送来，若贵人等不及，送至贵人府上也是可以。”
“哦？”朱标闻言一顿，不由惊喜问道：“连外卖都有？”
“自然自然，沈家店铺均可外送，不过价格要多出一成。”
“应该的，应该的。”
朱标冲蓝玉点头示意，随即蓝玉便拿出一小块银子递到小二手上道：“那便烦请小哥去帮我等买上三份。”
“得嘞，爷您稍等。”
待小二离开，朱标饶有兴致的盯着下方街面。
果然和那小二说的相同，每个摊位前都有好几个提着食盒的青年等在那里。
街道之上，更是有这些提着食盒的青年往来穿梭。
朱标还真想到沈三石竟有如此经商头脑，自己都还未说，他便已经将外卖服务安排到位。
“这沈三石，到底是有些手段的。”
“陛下所言极是！”蓝玉也跟着点头道：“不仅如此，沈三石更是将名下所有店铺统一起来。”
“采买外卖，均由沈三石派人。”
“这些商贩却也不需额外给沈三石缴纳银子，只需按时缴足商税即可！”
生怕朱标有些听不明白，蓝玉紧跟着补充道：“如此一来，百姓只需专心贩卖，不作他想。”
“而且得利也比一家经营要多的多！”
待蓝玉说完，朱标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朱标看来，沈三石这套经营流程总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倒也不是后世那趁机发财，索要加盟费的套路。
沈三石此举却也是真真切切给到了商贩以及顾客实惠。
也就在朱标低眉沉吟之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不甚和谐的声音。
“早闻大明尊礼重道，今日一见却也不过如此！”
“如今都过了子时，街道上竟还是人满为患，成何体统！”
一听到这话，蓝玉作势便要起身给说话那人个教训。
可此时却见朱标微微摇头，将他给拦了下来。
“陛下.....”
“嗯。”
朱标看了眼方才说话那几人，随即转向蓝玉道：“应是安南国主入京，不需管他，待明日朝会再见！”
听到朱标都如此说，蓝玉愤愤瞪了那几人一眼，便也不去管他。
似是看到蓝玉那格外不善的目光，对桌那几名安南之人也有意无意朝朱标这边看来。
见此情形，朱标也不理会。
今日出宫主要还是想要看看粮价暴跌，准农改籍后的京城民生。
加之见沈三石诸多商业举措也是很合朱标心意。
心情大好之下，朱标倒也不想让这些安南人扰了兴致。
只不过！
朱标有意明日放过这几人，可那几人却始终注视着朱标这边。
片刻过后。
当小二正捧着一盘冰酪朝朱标走去之时，却见有一安南人猛地站起身子，直接将那小二给拦了下来。
“客官，这是那几位爷的。”
“你再去给他们卖便是！”那名身材魁梧，胡子拉碴的安南汉子一把夺过托盘，直接放在自己跟前的桌上。
“客官，那几位爷身份尊贵，还请.....”
“混账东西！”
就在小二出声的瞬间，那汉子鼻孔喘着粗气，当即拍桌怒吼道：“你这意思，是说我等不尊？”
“论及尊贵，我家主子才是最为尊贵！”
“这.....”
那小二还准备说些什么，可此时那名汉子却猛地挥手。小二毫无防备之下，竟直接被那汉子推到了地上。
见状！
那汉子非但毫无歉意，反而朗声大笑道：“曾听闻你们中原兵马强盛，竟没想到一个个都如此弱不禁风。”
“爷还没使劲儿，你便先倒下了。”
“如此莫不是要讹我等？”
“哈哈哈哈！”
一时间，那汉子恍若无人般的放肆笑声瞬间充斥整个酒楼。
见此情形，蓝玉再难抑制心头火气，忙将目光转向朱标。
可还不等蓝玉反应过来，却见朱标已然起身朝那几名安南人走了过去。
将那小二从地上搀扶起来后，朱标面色微沉，冲那汉子道：“几位看相貌非我朝百姓，纵然远来是客但也没有欺辱主人的道理。”
“入我大明，辱我大明百姓，不知是何道理！”
“你又是何人.....”
那汉子刚打算出声，却被与他同行的一人给拦了下来。
而那人阻止却也不是觉得朱标所言有理，心生愧疚。
相反！
他乃是看到朱标身后，此刻的蓝玉眸光如刀，右手下意识搭在腰间。
那人看的出来，眼前的蓝玉虽未配刀，可那下意识的动作绝对是军旅之人。
而重新审视朱标过后，那人更觉眼前少年贵气逼人。
他虽不觉得自己能这般幸运，恰好遇到大明的天子出宫巡查。
可也同样猜测眼前的朱标，或许是哪位功勋武将家的少公子。
“属下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待此人出声，朱标简单打量一番，心中便也确定此人乃是安南国主陈睨。
见此人倒也并非蛮横，朱标便也不想表明身份，随意道：“既如此，那便向店家致歉。”
“同样劳烦这位重新为我等买份冰酪回来！”
“你.....”
“好说，好说！”
就在那汉子怒火中烧，一巴掌狠狠拍在面前桌案上时，却见安南国主陈睨忙抢先说道：“致歉也是应当的，为几位重新购来冰酪也是应当的。”
“大人.....”
没有理会那汉子的不悦喊声，陈睨上下扫视了圈朱标一行，饶有兴致道：“只不过在下这属下乃是武夫，若不能让他信服，他却宁死也不会低头。”
“不知公子.....”
说出这话的同时，陈睨下意识的看了眼朱标身后的蓝玉。
倒不是想要和朱标这位贵公子结怨。
只是陈睨也想看看，单论武力，他安南的大将与大明将士相差多少。
并且在陈睨看来，朱标着实是贵公子不错，而身后的蓝玉却并非朱标的父亲，更像是家臣一般。
倘若朱标真乃勋贵武将之后，那蓝玉的身份，多半也就是大明不在册的将官。
而他这边，则是他安南第一战将胡季晨。
纵然没有开始比试，陈睨却已然觉得胜券在握。
而击败了眼前这名大明武将，也算是给整个大明一些颜色，好让他们不敢轻视安南！
思绪至此。
陈睨虽表情温和，可言词之间却满是挑衅意味道：“不知公子可敢一试？”
“哼！”
看着陈睨那谦虚有礼的外表之下满是算计，朱标很是不屑的轻哼一声，转头看向蓝玉道：“如何？”
“公子放心！”
说罢。
蓝玉作势便大步上前。
就在他准备动手之时，却听那陈睨继续说道：“既是武斗切磋，便自当分出个胜负。”
“倘若比试之间有谁受伤.....”
“那便是技不如人，死了活该！”蓝玉紧跟着应道。
闻言，陈睨大喜。
“阁下果然痛快！”
“胡世叔，莫要让天朝贵人扫兴！”
“公子放心！”
伴随两人声音落下，那胡季晨一把直接按在蓝玉肩膀，作势便要往上提。
可也就在手掌刚碰到蓝玉肩头的瞬间，那胡季晨原本很是不屑的表情猛然多了几分郑重。
眼前这中年汉子并非看起来那般瘦弱，手掌接触的瞬间便感觉蓝玉浑身肌肉紧缩，结实的犹如石块一般。
他原打算一把握住蓝玉的肩膀，直接将他撂飞出去。
可眼下不管他如何用力，眼前的蓝玉却都似泰山一般岿然不动。
“方才言我大明之人羸弱不堪，可你也并非如何有力。”
“你.....”
就在胡季晨准备出声的瞬间，却见蓝玉身躯一抖，将胡季晨的手掌弹开之后，猛地欺身上前。
正当那胡季晨右手握拳，准备挥手之时，蓝玉再次近身，随即猛地用力，一记势大力沉的轰拳直接将他砸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