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还是杜若率先开口，打破了僵局：“这么多年，你过得还好吗？”
厉雨妃望向杜若。
或许，当着别人的面，她可以不用认真回答这个问题。
但杜若不一样。
她与杜邵衡还在交往的时候，杜若就对她很照顾，待她像亲姐妹一样。
当时，她和杜邵衡适逢谈婚论嫁，她却突然提出分手，杜家上下一片哗然，都对她抱有诸多揣测。
唯独杜若心里清楚，厉雨妃是有自己的追求。
虽然，为了追求舍弃自己的感情，她不敢苟同，但她还是选择尊重祝福。
因此，她这一个问题，让厉雨妃无法回避。
厉雨妃道：“这几年……过得还好。”
杜若：“听你这个回答，好像很勉强。”
厉雨妃：“倒不是勉强。我如今所拥有的，是我曾经的目标，如今，我算是达成了我的目标。”
她和杜邵衡分手，便是为了从小妈手里夺回厉氏的掌权。
她已经做到了。
但不意味着，她心中没有遗憾。
前段时间，她陪君君去海洋馆玩，看着官月和杜邵衡恩爱有加的样子，心里也曾有那么一秒幻想过，倘若，当初她舍弃家族事业，嫁给他为妻，过着相夫教子的日子，会不会感觉很温馨幸福？
但这世上并没有两全其美的事。
她似乎生来就是野心家。
这一点她很确定。
杜若道：“雨妃，我今天主动约你喝咖啡，是想和你说一些心里话。”
厉雨妃道：“什么心里话？”
杜若：“你当初选择舍弃邵衡，继承家族，这一点，或许旁人不理解，但我最理解。我知道，你一定不会为当初那个选择后悔，如今，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但是，这么多年，邵衡心里从未放下过你。”
厉雨妃扭过脸：“我知道。”
杜若：“那你呢，你心里放下过他吗？你还爱他吗。”
厉雨妃闭了闭眼睛：“爱。我一直爱他，从未停止过。或许直到我生命终结那一刻，我还会爱他，但一切都覆水难收。”
她看向杜若：“我相信你和我说这些，不是为了促成我们复合。毕竟，邵衡的立场，比任何人都坚定。我虽然离婚了，也不会介入他的生活。”
这也是她和杜邵衡分手，不再联系的原因。
两人从未释怀。
那时的两个人都已成家立业，互不打扰是爱对方最好的方式。
再见面只会红着眼。
虽然如今因为孩子，两个人交集还算频繁，但每一次，厉雨妃都需要调整好心态。
杜若：“或许，我不该和你说这些，扰乱你的心神。我知道，就像你说的，一切都覆水难收了。你们都已经错过，成为了过去式，邵衡是个很有责任的男人，就算他再爱你，也绝不会抛下自己的家庭。他虽然没有那么爱官月，但他绝不会辜负她。我和你都清楚，你们之间已经不会再有任何结果。”
厉雨妃：“嗯。”
杜若：“可……如果，他不在了，你会觉得遗憾难过吗？”
厉雨妃心里“咯噔”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杜若：“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哪一天不在了，你会为你曾经做过的抉择而遗憾吗？”
厉雨妃薄唇紧抿了一下：“人生是有限的，时光都会老去，每个人都会慢慢学会告别。或许，等到那个年纪，我们都学会了释怀，学会面对告别，面对自己的遗憾。”
杜若眼眶不禁红了一下：“你或许没听懂我的意思。我知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如果……”
她话说到一半，却欲言又止。
厉雨妃愈发觉得她话里有话：“若姐，你有什么话想说吗？不妨直说。”
杜若深呼吸交替，倒抽了一口冷气，缓缓吞吐过后，才颤声道：“他生病了。”
厉雨妃狠狠怔住！
……
夜色如墨，凌晨，突然下起瓢泼大雨。
豆大的雨点子拍打在车窗上。
厉雨妃安静地坐在车厢里，听着窗外的雨声，双手撑着额头，身子软软地倚靠在座位上，好像全身都被抽走了力气。
杜若颤抖的话语犹然回响在耳：
“脊髓小脑变性症……
……
雨妃你听过这个病吗？
……
今天我们能在这里碰面，是因为我约了一个医生，我把邵衡的病例拿给他看，他和我说，这个病症是绝症，没有根治的希望，只能缓延。
……
也就意味着，他的人生，已经时日不多了，我们随时会失去他，不管是你，还是我，还是官月，甚至是君君、汐汐，都迟早要面对这个结局。
……
雨妃，我很清楚我不该和你说这些，邵衡不让我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他不想看到任何人因为这件事而伤心。
……
在人生最后，他想好好珍惜他力所能及能够珍惜的人，但是……你能明白，他多想珍惜你，不希望你们之间留下任何遗憾，但他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珍惜你。
……
我说这么多，只是希望你早点知情，不管你们过去是为何分开，我只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不要留有任何遗憾……”
厉雨妃思绪回笼，抬起头，看着窗外。
她终于能明白，杜若面对她，为何是那样一言难尽的神容。
作为姐姐，她很清楚，她的弟弟心中从未放下过这个女人。
但就像厉雨妃说的，一切都覆水难收，哪怕直到生命尽头，他和她也无法再好好珍惜彼此。
杜若当然心疼。
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但她也不想让心爱的弟弟留下任何遗憾。
为此，她被这种心情折磨了很多天。
厉雨妃抬起头，望着车顶，闭了闭眼睛，手指重重抚碾在眉心，脑子里仿佛有一根神经牵扯着痛，眼眶酸酸的，刺刺的，想要哭，但却没有眼泪。
就在半小时前。
她与杜若分开时，两个人都魂不守舍。
不管是对于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杜邵衡都占据着很重要的分量。
除杜若之外，厉雨妃是第一个知道的人，这无疑是个噩耗，她自然心情恍惚。
杜若将她送到车门边，厉雨妃突然转过身对她开口说：“若姐，谢谢你告诉我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