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战站在灰烬前，血祖军的士兵们单膝跪地，阵型整齐。他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身后那一道道目光里的坚定。刚才那句话写在空中的文字已经消散，可留在每个人心中的分量还在。
他抬起手，指尖划过眉心。
鸿蒙道印轻轻一震，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股极细的能量波动从远处传来，顺着地面渗入脚底。这感觉很轻，像风吹过树叶，但林战知道不对劲。
他的左眼是黑色，右眼泛红，双瞳同时转动，看向战场边缘。
那里站着一个人，穿着仙妖联军偏将的铠甲，脸藏在阴影里。脚步很慢，每一步落地都发出相同的声响，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着节奏。
“你杀了他。”那人开口，声音不是一个人说的，而是好几个声音叠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你知道他为什么能混进来吗？”
林战没动。
体内的真气突然变得迟缓，原本流畅运转的经脉像是被堵住了一截。他眉头一皱，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受伤导致的，而是周围的空间出了问题。
地面裂开了。
三道幽光从碎石下窜出，呈三角形包围着他刚才站的位置。光芒交织成网，中央浮起一块扭曲的符器，表面布满裂痕，像是由死人骨头磨成的。
那东西一出现，空气就沉了下来。
林战感到压力骤增，身体像是被压了千斤重担。他咬牙，催动神魔道体想要抵抗，却发现力量刚提起来就被压制回去。那种感觉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使不出力。
诡器亮了。
一道紫黑色的光柱直冲而下，笼罩住他所在区域。岩石瞬间粉碎，尘土炸开。林战眼角抽动，明白不能再硬撑。
他脚尖一点地面，借着一块飞溅的碎石反弹横移十丈，落地后立即翻滚卸力，背靠一面断裂的石墙才停下。
“老子没吃饭，拜拜了您嘞！”他甩出这句话，声音还没落，刚才他站的地方已经被光芒彻底吞噬。
石墙剧烈震动，表面开始龟裂。
林战靠在后面，呼吸略重。他闭上眼睛，让神识沉入体内。鸿蒙道印在眉心缓缓旋转，自动将侵入体内的压制之力一点点剥离。每一次转动，都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被挤出经脉。
他睁开眼，盯着远处的诡器。
那东西悬浮在半空，每隔九息就会闪一次光，每次闪烁持续不到半秒。而在两次闪烁之间，有大约半息的时间，光芒会减弱，压制感也随之下降。
“有破绽。”他在心里说。
这个规律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他刚才第一次被攻击时，差点硬接，结果发现真气越运越慢。第二次躲开后，趁着喘息的机会用神识扫了一遍，才捕捉到节奏变化。
高台那边有一道视线。
林战没有抬头去看，但他能感觉到。那个谋士一直藏在那里，从卧底暴露那一刻就在等现在。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个卧底死不死，真正要杀的是他这个主帅。
只要他被困住，血祖军群龙无首，自然会乱。
可他不能倒。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剑柄。
上面还沾着黑血，已经干了，粘在皮革上有点硌手。刚才斩杀卧底时溅上的，一直没擦。现在这层干掉的血迹反而成了提醒——他还活着，还能动。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五指张开又握紧，筋骨作响。虽然被压制了七成力量，但肉身强度还在。鸿蒙道印护住了核心经脉，让他不至于完全瘫痪。只要意识清醒，就有机会。
他又看了眼诡器。
第九次闪烁即将来临。
他屏住呼吸，神识锁定那块符器。当紫黑光芒再次爆发时，他清楚看到，周围的空气出现了微弱的扭曲，像是热浪上升时的波纹。而就在光芒最盛的那一瞬，三角阵法的三个角同时亮起，能量从地面涌向中心。
然后是短暂的冷却期。
半息。
足够他做出判断。
“不是靠蛮力破的局。”他心想，“是节奏。”
只要抓住那个间隙，就能短暂脱困。但如果贸然冲进去，下一波压制立刻跟上，还是会陷入被动。
他需要更多时间观察。
也需要让对方以为他已经被困住。
他靠在断墙后，故意放慢呼吸，让身体看起来更虚弱。同时悄悄调动一丝道印之力，沿着手臂经脉缓缓流动，测试哪些路线还能用。
左侧肩井穴还能通，右手太渊穴受阻。下盘相对稳定，双腿力量保留较多。
这意味着他可以短距离突进，但不能久战。
他抬起头，看向高台方向。
那里的阴影很深，看不清人脸。但他知道，那个人正在看着他，等着看他崩溃。
林战嘴角动了一下。
没有笑，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冷静到极致的专注。
他慢慢把剑从鞘中抽出一寸。
寒光映在他脸上，一闪即逝。
然后又推回去。
他不动了，像是一尊石像，只有眼睛还在动，盯着诡器每一次闪烁的变化。
第十次。
光芒落下，地面崩裂。
第十一回。
压制更强，连断墙都在晃。
第十二次。
他发现了一个细节——每次能量回收时，三角阵法的右下角会有轻微延迟，比其他两个角慢了不到一息。
这个破绽很小，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但他有鸿蒙道印，能感知到天地间最细微的道痕流动。
就是这里。
他记住了。
身体依旧靠着墙，姿势没变。但手指已经搭在剑柄上，随时准备出手。
他不急。
敌人以为他在挣扎，其实他在等。
等下一次闪烁结束，等那个半息的空档，等右下角的能量滞后。
那时他会动。
但现在他还不能赢。
他只是想找出生路。
风从战场吹过，卷起灰尘和碎屑。
血祖军的士兵们站在原地，没人说话。他们看着主帅被光芒围困又脱身，现在躲在断墙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想上前，被旁边的人拉住。
“别去。”老兵低声说，“他在找机会。”
林战靠在墙上，左手按着胸口。
心跳平稳。
他睁开眼，看着天空。
云层很低，遮住了阳光。整个战场像是被罩在一个灰色的罩子里，只有诡器发出的光在跳动。
他抬起右手，慢慢握紧剑柄。
掌心传来皮革与干涸血液混合的触感。
剑还没有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