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着阿跃快步走进城里。
“别回头,往前走。”
阿跃点点头,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周围。
城里的光景比她想象中还糟。
街道两旁堆满了无人清理的杂物。
原本热闹的集市如今死气沉沉。
几天前她路过时,街上还能看见一半的铺子开门,如今十家倒有九家关着门。
远处施粥的地方排起了长队。
长长的队伍弯弯曲曲,全是瘦骨嶙峋的身影。
每个人都捧着破碗,眼里写着绝望与忍耐。
那所谓的“粥”不过是一碗浑浊的热水。
“这……这也叫粥?稀得能洗脚,还有股馊味,咋喝啊?”
一个瘦得皮包骨的老头嘟囔了一句。
“给口饭吃还不知足?”
旁边的衙役冲上来,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老头手里那个原本就裂了缝的破碗,“啪”地一声摔成了几片。
老头趴在地上,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
“混账东西!”
宋绵绵真想冲上去扇那衙役两个耳光。
她几乎要迈步上前,却被身旁的阿跃猛地拽住。
阿跃拽了拽她的衣角,眼神戒备地扫视四周。
“姐……别。”
他知道,姐不是普通人,可冲动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她这才注意到,有几个男人,眼神斜斜地盯着她的竹篓。
“去县衙。”
她低声说了一句。
她的步伐变得急促,不敢再有片刻停留。
阿跃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紧紧跟在她身后。
可还没到县衙,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头一紧。
只见县衙门口围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黑压压一片。
几个手持木棍的差役声音粗哑地大声呵斥,粗暴地驱赶着,场面显得异常混乱。
宋绵绵眉头微皱,目光在人群和衙门前反复扫视。
她始终没有看见黎安的身影,也没有发现他手下的随从或亲信。
一丝不安悄然爬上心头。
她干脆转身朝他在盘阳县住的小院子走去。
她记得那处院子在城西一条安静的小巷尽头。
虽不起眼,却曾是她与黎安联络的重要据点。
可到了地方,院门紧闭,门环上积了薄薄的灰。
她心里发沉。
本想找黎安问清楚修水渠的事还能不能继续推进。
可现在连他人影都找不到。
一切计划仿佛瞬间落空。
突然,她想起黎安曾带她去过的据点。
那地方极其隐秘,四周布有暗哨,连她也只能蒙眼前往。
可每次去都是侍卫带路,她根本不知道具体位置。
只能凭模糊的记忆试试看了。
她咬了咬牙,努力唤起那段零碎的回忆。
她领着阿跃,毫不犹豫地钻进一条偏僻的小巷。
“应该就在这一带……”
她低声呢喃,目光在每一棵老树之间来回搜寻。
终于,她停下脚步,树干上的刀痕与记忆完全吻合。
可面前却只有堵老旧的砖墙。
阿跃紧贴她身后,耳朵竖得笔直,眼睛不停扫视着巷子两头。
他的手攥住了她的衣角,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忽然,他伸手按住宋绵绵的肩膀。
他的眼神凝重,显然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刚想开口问,一阵急促的风声便从右侧墙角猛地袭来!
一个黑影窜出,手中寒光一闪,直取她面门!
阿跃几乎是本能地抄起背上的竹棍,横在身前。
他整个人像盾牌一样护在宋绵绵身前。
“铛!”
竹棍与利剑猛烈相撞,震得阿跃手臂发麻。
那黑衣人一击未中,,剑锋一转,又朝着阿跃手腕削来。
阿跃咬牙硬撑着,将竹棍舞得呼呼作响,死死挡住对方的进攻。
“住手!”
就在此时,墙内突然传来声低喝。
紧接着,一名侍卫从墙头跃下,落地无声。
他目光如电,直直盯着那名袭击者。
蒙面人和阿跃同时收招,各自后退半步。
阿跃胸口剧烈起伏,却仍挡在宋绵绵前方。
宋绵绵看了眼新来的人。
那人袖口绣着一枚极小的暗纹,正是那据点独有的标记。
她立刻认出,此人是黎安亲手培养的隐秘力量。
“这是宋姑娘。”
黑衣侍卫低声向那蒙面人解释道。
蒙面人略一停顿,随即缓缓收回手中长剑。
就在宋绵绵和阿跃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人却猛然抬手,一记刀劈在阿跃的后颈上!
“啊!”
宋绵绵惊呼出声,本能地想要扑上前去查看阿跃的状况。
然而,她的手腕被身旁的黑衣侍卫牢牢拦住。
“抱歉,宋姑娘。”
黑衣侍卫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这孩子身份不明,形迹可疑,万一他是敌方细作,后果不堪设想。”
他眉头微皱,轻轻挥了挥手。
立刻有两名暗卫上前,架起昏迷的阿跃,抬向墙边的一扇暗门。
阿跃的身影随即被吞没于黑暗之中。
黑衣侍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宋绵绵跟上。
宋绵绵心中怒火翻涌,却又无法发作。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迈步跟了进去。
“特使大人在哪儿?”
宋绵绵一踏进院子,立刻提高声音质问。
黑衣侍卫依旧沉默,朝她轻轻招了招,示意她继续前行。
宋绵绵虽心有不甘,但还是跟了上去。
走到走廊尽头时,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个身穿藏蓝长袍的年轻公子,立于月洞门前。
正是她连日来四处寻找的黎安。
“黎安!”
宋绵绵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
她绕着他打量了一圈,确认他无恙后,这才长出一口气。
“你还好吗?我满城打听,问遍了客栈和酒楼,连你的影子都没见着!我还以为你被人暗算,出了什么意外……”
她话语中满是后怕与担忧。
黎安嘴角微扬,摇头道。
“我没事,只是近日心绪不宁,想找一处清净地方。没想到让你担心了。”
“清净?”
宋绵绵声音陡然拔高。
“外头都乱成一锅粥了!你还有心思躲在这里清净?你知道现在城外是什么情形吗?”
她越说越激动。
“灾民把县衙围起来了,施粥的棚子发的全是发霉的馊米汤,臭得人都不敢靠近!更可恶的是,几个衙役居然拿着棍子打人,打得老百姓头破血流!”
她喘了口气,声音微微发颤。
“我今天进城交税,明明该交十个铜板,税吏却张口就要十二个!说是‘临时加征’!这叫什么世道?真气死我了!”
说着,她已是口干舌燥,抓起桌上那只粗瓷茶杯,仰头便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