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吧唧了一下嘴,慢慢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逐渐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格外俊朗的脸。
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唇角微抿,眉宇间透着清冷与沉稳。
她一时间都搞不清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眼前的人,像是从画中走出一般。
“到村口了。”
黎安又喊了一声。
见她眼神涣散,像是魂还没归位,他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他袖子里飘出的淡淡香气,悄然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带着某种奇异的力量,一下子把她最后一丝困意都赶跑了。
“哎呀!不好意思,睡傻了。”
她边说边猛地站起来。
结果,头刚抬起,就差点撞上黎安的下巴,两人几乎脸贴着脸。
“对不住,真不是故意的。”
她脸一红,心跳快了一拍,连忙后退半步,慌里慌张地跳下了马车。
“明天早上七点,老地方碰头。”
黎安望着她的背影,抬声提醒了一句。
宋绵绵匆忙挥了挥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小巷深处。
黎安目光静静停留了片刻。
晚风拂过他的衣袖,他嘴角不禁扬了起来。
马车掉头时,他忽然瞥见车辙旁的泥地上,躺着一支发簪。
簪身朴素,打磨得光滑,顶端刻着一朵梅花。
他弯腰捡了起来。
凯津看到了,悄悄凑近了些。
“大人,要还给她吗?”
黎安捏着木簪,沉默了几息,才缓缓摇头。
“不用了,明天再还她。”
“嘎吱”一声,院门被推开。
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小妹回来啦!”
宋齐阳正蹲在灶台边添柴,听见声响立刻抬起头,满脸笑容地叫道。
宋绵绵三步并两步跑进屋,鞋子都来不及脱。
“是不是烙了葱油饼?太香了!我在三里外都闻到了!”
她夸张地吸了口气,脸上满是孩子气般的雀跃。
宋母早给她准备好了热乎乎的饼。
她从灶台上端出盘子,心疼地问。
“累了吧?赶了一天路,快坐下吃饭,别站着说话。”
军军眼睛立刻笑成了月牙。
他爬上板凳,屁颠屁颠地挪到宋绵绵身边,贴着她坐好。
宋绵绵洗了手,擦干后便拿起一张葱油饼,就着一小碟咸菜,大口啃了起来。
饼皮层层叠叠,咬一口“咔嚓”作响,葱香四溢,吃得她满嘴生香。
见军军直盯着她手里的饼,还悄悄咂了咂嘴,她笑着戳了戳他的小脸。
“小馋猫,看你那点出息,吃吧!”
说着,便撕下一小块递到他嘴边。
没想到军军却摇摇头,拍了拍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
“姑姑吃,军军吃饱了,就看看。”
宋母在一旁擦着手,笑着摇头。
“这孩子,好久没吃油饼了,眼睛馋,肚子倒是饱了。天天念叨姑姑回来就能吃上香喷喷的饼,今儿可算等到了。”
二哥宋齐茂一边给她倒水一边说。
“喝点水,别噎着。”
“那特使今天没难为你吧?”
大哥宋齐阳从灶边站起来,一脸关切地问。
宋绵绵想起黎安和侍卫抢炸薯片的场面,忍不住笑出声。
“特使人挺和善的。”
她吃了一块饼,又喝了几口野菜粥,突然一拍脑门。
“哎呀!差点忘了!”
她脑海中猛然闪过储存在角落的土豆。
那些可是她打算用来试种的新品种,若再不处理,芽眼就干了。
“吃完再忙也不迟,绵丫头!”
宋母心疼地看着女儿。
她夹起一块煎豆腐放到宋绵绵碗里。
“你看你,脸都瘦了一圈。这些活计又跑不了,何必急在这一时?”
宋绵绵摆摆手。
“娘,我饱了,您收拾一下桌子就行。”
她边说边起身走到储物间墙角,拖出粗布口袋。
里面是土豆。
这是从黎安带来的种子中精心挑选出的一批。
是她准备用来扩大种植的母种。
她拿出菜刀,先将土豆洗净泥尘,再稳准地切下去。
每一块都控制在鸡蛋大小,确保带有至少一个健康芽眼。
这是她从书上学来的方法,也经过反复试验验证过。
太小则养分不足,太大则浪费种薯。
“大哥,给我点草木灰。”
宋绵绵朝大哥喊道。
接下来便是关键的防腐步骤,一点马虎不得。
宋齐阳早知道她要用,立马去灶膛里铲了些干净的灰过来。
宋绵绵将灰末轻轻抖落,像撒盐般均匀覆盖在每一处切口上。
她一边动作,一边解释道。
“山药切了也容易烂,我去年试过,用草木灰一裹,十天都不坏。这法子虽土,却极有效。”
这时,三弟宋齐飞蹲在一旁看得出神,忍不住问。
“姐,切都切了,还能种活吗?”
他今年刚满十岁,个头还没筛子高,眼睛紧盯着那些土豆,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在他看来,这简直就像把活鸡剁成几块,还想让它再长出一只来。荒唐得紧。
可姐姐偏偏一脸认真。
宋绵绵听他问话,笑着答。
“不光能活,三个月后还能长出一窝呢。”
她蹲下来,与弟弟平视,语气温柔。
“你别看它现在被切开了,只要每块上有芽,埋进土里,它自己就能生根发芽,一变二,二变四,最后结出满满一垄的土豆。”
她说着,还用手比划着。
阳光照在她脸上,映出一抹自信的光泽。
宋齐飞接着问。
“那撒草木灰是干啥的?”
宋绵绵耐心解释。
“草木灰有好多矿物质,能当肥料,帮土豆长得壮。”
“现在天气热,发芽慢,撒了灰反而能催苗,出得更快。”
“草木灰还能杀灭细菌,防止害虫和病害。”
宋齐飞听得目不转睛,眼睛亮亮地望着宋绵绵。
“阿姐,你怎么什么都懂啊?你说的这些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过。”
“很多事,接触多了,慢慢就明白了。”
宋绵绵擦了擦额头的汗,将土豆块铺在竹筛上。
“就像你背书,一开始也觉得难,背多了,自然就熟了。种地也一样,试一次,记一次,失败一次,学一次,慢慢地,就都懂了。”
她将竹筛搬到阴凉通风的屋檐下,让切口彻底风干。
忙完这些,她转头看向弟弟,认真问道。
“小弟,你读书到底是为了什么?”
宋齐飞立刻摆出学堂夫子的模样,摇头晃脑地答道。
“修身立德,治世安民。”
那是夫子每日清晨要求他们高声诵读的训诫,他早已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