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郎的视线移动,最终定格在京一沾满雨水却真诚和温暖的脸庞上。
他薄荷绿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她的身影,里面翻涌“困惑”的情绪。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用那平静却带着迷茫的声音,缓缓开口:
“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很特别的鬼…”
他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那只鬼说…他可以变成别人心中最想念…最珍视的人的样子…”
他一顿似乎在回忆着那个画面
“可当他变幻之后我看到的是一个…跟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无一郎的眉头蹙起,仿佛遇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难题。
“但当日轮刀要落下的时候…”他抬起自己的手,看着掌心,在确认什么,“我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一瞬…”
他抬起头,眼眸再次看向京一,里面充满了孩童般的困惑:
“为什么我看到的会是我自己呢?”
他只是单纯不带任何感情地,提出了这个困扰他的问题。
京一静静地听着,心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当然知道,无一郎看到的…根本不是他自己
而是他那为了保护他而惨死、与他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双胞胎哥哥时透有一郎
只是因为失忆,他忘记了…忘记了那个曾经与他血脉相连、用生命守护他的至亲
她看着眼前这个茫然的少年,强压下喉头的哽咽:
“无一郎君…”她轻轻唤道,“或许在你失忆之前…”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那个足以撼动他内心世界的真相,“你并不是孤身一人呢…”
无一郎长长的睫毛一颤,他眼眸一缩。
“你要知道…”京一继续缓缓说道,“长得一样的人也并非就是你自己…”
她紧紧瞧着他那双掀起波澜的眼眸,“或许你有一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人呢?”
“你的哥哥呢…?”
哥哥?
这两个字在无一郎的脑海中回荡,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带来一阵陌生的刺痛,无数模糊的碎片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疯狂闪现
一个模糊带着温柔笑容的、与自己有着相同面容的身影…在记忆的碎片中一闪而逝
“哥哥…吗?”无一郎无意识地喃喃出声,眼眸颤动着。
他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颤抖起来,不是冷的,而是某种被强行压抑遗忘的情感正在冲破冰封的枷锁
那张精致的脸上,清晰地浮现出名为痛苦和困惑的表情,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将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
“无一郎君…”京一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又酸又涩,她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对他而言太过巨大。
她不再多言,只是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轻轻握住他冰冷僵硬的手臂,将他从冰冷湿滑的地面上,缓缓拉了起来。
“所以现在…”她安抚着,“就不要再去想了…”
她轻轻拍了拍他湿透的衣袖,柔和道,“赶紧乖乖地回去洗个热水澡…再好好睡一觉…”
她看着少年苍白的小脸和单薄的身体,关切着,“你还在长身体呢…淋了这么久的雨可千万别感冒了…”
无一郎被她拉着站起身,身体还有些僵硬。
他微微低着头,湿漉漉的薄荷绿发丝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
只有雨水敲打树叶和地面的沙沙声。
过了许久。
“…嗯。”一个轻微的音节,从无一郎紧抿的唇间逸出。
他缓缓抬起头,那片茫然和空洞已经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混乱思绪。
他深深地看了京一一眼,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依赖和感激,仿佛要将她的模样深深烙印在心底。
然后,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迈开脚步,朝着自己宅邸的方向,一步一步有些踉跄地走去。
京一站在原地,目送着那道薄荷绿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才舒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放松,一股疲惫感和寒意席卷全身
“阿嚏…阿嚏…阿嚏…!!”
一连串无法抑制的喷嚏打得她头晕眼花,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她的衣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下意识地环抱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
糟了…这下…怕是真的要感冒了…
她吸了吸鼻子,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京一踉跄着走进富冈邸的院门,沉重的木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合拢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颤,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回自己的房间,颤抖着手指解开被雨水浸透冰冷的队服系带。
冰凉的布料剥离皮肤的瞬间,带起一阵更剧烈的寒颤。
她胡乱地抓起干燥柔软的里衣换上,指尖冰凉得几乎失去知觉。
然而,就在她刚刚系好最后一根衣带,想要直起腰时候
一股狠狠绞拧般的剧痛,从下腹传来,席卷全身
“呃…”京一闷哼一声,冷汗从额角后背涌出,眼前阵阵发黑,一股温热液体从涌出。
该死是生理期…而且…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疼痛一波波冲击着她的神经,最近几个月,因为身体流血过多,加上在蜘蛛山和无限列车接连遭受重创,她的生理期早已紊乱得不堪
不仅周期混乱,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仿佛有无数根冰冷的针在小腹深处搅动
她强忍剧痛,扶着墙壁,颤抖着清理好自己,换上一套干净的衣物,每一步动作都牵扯着腹部的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晕过去。
做完这一切,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一阵新的抽痛。冷汗浸湿了刚刚换上的干燥里衣,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
她踉跄着扑到床边,卷进了冰冷的被褥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厚重的被子死死裹住自己发抖的身体,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将头埋进被子里
试图用黑暗和紧裹的温暖来抵御那无休无止的剧痛
好疼…真的好疼…
意识在剧痛和寒冷的夹击下渐渐模糊。
她死死攥着被角,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身体在被褥下依旧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着。
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雨声已停歇,午后的阳光带着迟来的暖意。
义勇推开院门,双拼色的羽织下摆扫过门槛上残留的积水,带起细微的涟漪。
他刚结束上午的巡视,身上还带着室外微凉的空气和疲惫。
就在这时
“嘎…嘎嘎嘎…!”
一道黑色的身影带着急促尖锐的嘶鸣俯冲而下,秋子扑到义勇面前,它的小脑袋焦急地左右摇晃,绿豆般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慌
它甚至顾不上礼仪,猛地张开嘴,死死叼住了义勇羽织的袖口,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朝着京一房间的方向拖拽
“嘎嘎…京一,京一,不舒服…不舒服,嘎嘎,快,快!”秋子的声音嘶哑而混乱急切道。
义勇的心一沉,他冰蓝色的瞳孔一缩,没有丝毫犹豫,他轻柔的一把甩开秋子的拉扯,朝着京一的房间而去
“砰…”
房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汗味、血腥味令人不安的味道,扑面而来
房间内光线昏暗,只有午后微弱的阳光透过窗纸,勉强照亮室内。
义勇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锁定在床上那团被被子裹得严严实实、几乎看不到人影的隆起
“京一!”他低喝一声,声音颤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他伸出手动作带着急切,掀开了那床紧紧裹着的被子
被子下,京一蜷缩成一团的身影瞬间暴露在光线下
她的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细密的冷汗布满了她的额头鬓角和脖颈
乌黑的长发被汗水濡湿,凌乱地黏在脸颊和颈侧,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着
一只手死死地按压在自己的小腹上,整个人浑身湿透,单薄的里衣紧紧贴在身上。
“京一,京一?!”义勇半跪在床边,冰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慌和担忧,他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颤抖,轻轻贴上她滚烫得吓人的额头
好烫,她在发烧
但那若有若无的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是从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