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自开国以来,各种婚嫁丧仪制度非常的严格,绝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更何况事关皇家。
果然,一大早,太上皇驾崩的消息就由宫中发布出来了。
礼部已经通知所有有品级的命妇去寿皇殿哭灵。
窦岁檀只是四品恭人,只需要穿粗麻布制成丧服,全身缟素,不得有任何花纹,头戴白布用素玉簪钗固定了,不得有半点脂粉和口脂,不得佩戴金银珠玉首饰。
“府里都安排好了吗?”
珈蓝给她的腿上绑上护膝,又装了没有味道的药油,和素色手帕。
“都安排下去了,老夫人和叶姨娘那边都特意去打了招呼了。”
“嗯。”窦岁檀还在想,娘身为县主,理应赶回来的,可这个时候都还没到。
谢鹤明似乎是一晚上没回来,但看到早上,他身边的小厮匆匆跟着马车走了,想来是已经进宫了。
按照品级,窦岁檀在西华门排着队,等女官检查,才能够放行。
早上不热,只是大家肃静无声的等着,平白添了几分压抑。
命妇们大多数在殿外的庭院、廊下或者是指定的偏殿哭灵。
窦岁檀刚跪下,就有内廷女官高声前来唱礼。
“举——衰——”窦岁檀把素帕往眼睛底下一放,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出来。
星罗那个小丫头,这次准备的是什么,闻着没什么味道,怎么作用这么大!?
但她也不起眼,身边那人轻轻用胳膊撞了她一下,她悄悄一瞧,不是上次在长公主府遇到的林夫人吗?
林夫人对着她扬了扬帕子,又放声哭了起来。
很快,窦岁檀就敏锐地闻到了周围传来了似有若无的辣椒或者生姜味儿。
也是,谁也不是真心能哭出来的。
举衰中间,还要不停地跪拜,由女官指挥,保证动作整齐划一,很是辛苦。
有年纪大的命妇,如此几番身体都有摇摇欲坠,但没有办法,必须得坚持。
白幡林立,宫人素服,钟鼓哀鸣。
品级若是不高,就得忍着,没有特许的。
只不过,第一轮礼毕之后,就有严肃的女官,来请那些怀着身孕的、带病的、年迈的命妇去一边休息。
“恭人,您体弱,请跟奴婢来吧?”
窦岁檀被扶起来的时候,还有些懵,她的身子虽说不是很强健,但也绝对谈不上需要弱到不能进行下一轮的程度。
但她也没拒绝,宫中女官来请,不能拒绝。
她走了几步,第二轮的哭灵就开始了,哀哭声随着她的步子渐渐小下去。
领路的女官垂着头,脚步很轻,将她引至一处殿门前便无声退下。
她知道是谁叫她来了,除了霍璩,不作他想。
但她这次,不知道为何,不想那么规规矩矩地为一个死人哭泣。
也想和霍璩说清楚,以后不要再做纠缠,不然的话......
一股陈年香灰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偏殿异常空旷,光线昏暗,只有几缕天光从高窗的缝隙中挤入。
窦岁檀可以勉强看清殿内的梁柱和摆设,没有烛火,没有人声,似乎把外面哭灵的声音完全隔绝开来了。
但里面也并非空无一人。
一个高大地身影斜倚在墙壁上,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穿着素白丧服,但那身代表哀思的缟素穿在他身上,硬生生透出一股刀锋般的凌厉来。
霍璩微微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唯有手中紧握的那一柄长刀,刀尖点在地上,刀身长而狭窄,刃口处凝着幽光。
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窦岁檀的心还是猛地沉了下去,她下意识想要后退。
但霍璩仿佛察觉到她的注视,缓缓抬起了头。
他那张脸极其英俊,但是毫无血色,眼窝深陷,眼底是翻涌着浓的化不开的阴骘,如同玉雕的恶鬼。
“臣妇......拜见陛下......”窦岁檀被他看的遍体生寒,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来之前想好的措辞,一个字也吐不出。
霍璩没说话,眼神只一瞬不瞬地钉在她身上。
她穿着一身斩衰重孝,粗粝的麻布未能折损她半分容色,麻衣宽大,裹着她纤细玲珑的身躯,显出别样的脆弱来。
因为哭过,一双眸子水光潋滟。
她就那样站在殿门的光影交界处,一身缟素,美的惊心。
霍璩依旧靠在那里,姿势未变,只有握着刀柄的手指,极其轻微地收了一下。
那幽深的眼睛,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她分毫。
然后,他动了。
不是起身,而是极其缓慢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没有丝毫笑意。
“过来。”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窦岁檀很没骨气的软了腿,他太可怕了。
从第一次见到他的面,那些恐惧就无时无刻不萦绕着她,压得她不敢反抗,窝囊至极。
身体每次都如同现在一样,违背她的意志,僵着,又一步一步地走向他。
霍璩没有再说话,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欣赏她似鬼似仙地走进黑暗。
“不许跪。”
窦岁檀一惊,霍璩就着这个姿势,手中的刀已经自下而上抵在了她脖子前面。
之前也有一次,她无比害怕,就是在她反抗间,被握住的喉咙。
他随时都能够要人命。
“怕我?”霍璩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刀尖冰凉地划过她颈侧,划过她细腻的皮肤,最终停在她斩衰服的第一颗领扣上。
窦岁檀很想大声吼出来,是,很怕你!你就是个恶鬼,是暴君!谁不怕你!?
但只是化为大颗滚落的泪珠,落在刀柄上。
领扣轻松被割开,下一秒,窦岁檀瘫软在地,他才丢了刀,走下来停在她身前,捏住她的下巴。
“我没有杀那个老东西。”
嗯?
窦岁檀眼前的视线模糊不清,没懂他的意思。
霍璩粗粝的手指抹去她的眼泪,然后唇一点一点的落在她的脸上。
“我没杀他,但他看到我,被活活吓死了,真是个废物,是不是啊,岁岁......”
窦岁檀遍体生寒,偏殿安静,只有她压抑的、破碎的抽气声,和他滚烫的呼吸,和一声声“岁岁”交织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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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咱们得说一下霍璩这个人,虽说之前他对岁岁很好,但他本质上就是个“暴君”啊,想要皇位,就抢,想要岁岁,就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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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大炎最大的王法,眼里更是没有祖宗礼法,因此会不顾岁岁的身份,也不顾今天是在亲爹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