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进那个戏园子。
找到了这里管事儿的老板。
打算在这里唱几场，赚个回去的盘缠。
他的唱功还在，老板爽快地答应了。
“好，你试试吧。”
老板给他空了个场子了。
京城的观众见到了生面孔有些诧异。
“这是新调教出来的？”
“看年岁不像是，倒像是老手……”
“这身段，真不错……”
“老手老手，是老手，步子又准又稳，还不慌，像是上台无数次的角儿……”
“听说是外地来的。”
……
台下人议论纷纷。
曲濯早已是习惯了万众瞩目，他斟酌了一下曲目，心中不知为何，浮现的是《贵妃醉酒》，心中好似也染上了愁绪。
唱词一出，万籁俱静。
天地间好似只有他宛如天籁的歌喉。
台下人霎时屏气凝神。
听他歌喉婉转，诉说着曲中人的爱恨嗔痴。
这一折戏，讲的是杨贵妃深受唐玄宗的荣宠，本是约对方百花亭赴筵，但久候不至，随后却知道他早已转驾西宫，于是羞怒交加，万端愁绪无以排遣、遂命人添杯奉盏，饮致大醉，后来怅然返宫。
曲濯唱着杨贵妃的故事。
眉眼间尽是曲中人的幽怨情伤。
他从未这样动情过。
一时间分不清。
是杨贵妃的情绪感染了他。
还是他的情绪杂糅在了故事里。
他唱着熟悉的词。
动了陌生的情。
偏生恰好就那般融合在了一起。
其间的情愫令人闻之潸然泪下。
渐渐的，京城名伶曲斓衣，因为一曲《贵妃醉酒》。
一炮而红，声名鹊起。
没过几天，盘缠就够了，老板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像是在看摇钱树，忍不住挽留他，“曲先生，你在哪儿过活不是过活，但哪里都比不上京城繁华，不如留下吧，观众可稀罕了……”
曲濯原本想走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突然想留下了。
老板说的没错。
在哪里待着不是待着。
他不过是红尘过客，乱世浮萍。
天大地大，没有他的安身之处。
天大地大，哪里都是他的安生之处。
他这样想着，看向的，却是那人住的方向。
看不到那人的人影。
只看到自己的私心和不甘。
他一遍又一遍唱着《贵妃醉酒》。
口中唱的是杨玉环的幽怨，和他在台上的对戏的是“高力士”或“裴力士”，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个人的面容。
那人军装着身恍如天人。
偏生用那温柔的眸注视着他。
好似云巅之上的神明垂眸看世人。
目光落在他身上。
像是不可能的恩赐。
她说“若我为玄宗，定不会让贵妃伤情……”
她说“可愿为我心上贵妃……”
她说“我会等你……”
她说“我想你了……”
她用世间最温柔的声音唤他的名字。
“濯濯……”
在他溃不成军飞蛾扑火时。
才恍然发觉，神明的目光，只是一扫而过，从未在他身上逗留。
那人也值得更好的人。
而不是他一介卑贱的戏子。
他这样想着。
彩衣霓裳，越唱越悲凉。
心中的情愫和曲中人的愁怨杂糅在一起。
你说，你若为玄宗，定不会惹贵妃伤情……
可我心如刀绞。
你在哪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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