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珉觉着，自己像个刚降落到国外的大熊猫。
连宠物店长都大手一挥，脸上带了喜意，笑盈盈道：“你买多少，今天都给你免单，沾沾喜气。”
“那不行。”霍珉不答应，执意付钱。
最终。
又在宠物店耽误了快半个小时，他才脱身出来，再次发动了车子。
他向来稳健，车开得如龟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倾凰见出交通事故的概率很低，才敢和他说话：
“刚刚在宠物店我感觉到，有一些人是单纯的为你高兴，但也有人散发着一种，有点难以形容的气息……”
小灯灵皱着小眉头，挥手扇了扇鼻子，像闻到了什么不好的气味。
霍珉微微偏头，琥珀色的眸子清亮含笑：“酸味？柠檬的味道？”
“唔，有点酸，又有点苦，有些人好像还有点辣，感觉好复杂哦……”
霍珉了然的轻轻叹了口气：“酸就酸吧，毕竟世上大部分人，生活都不容易，都在为生存奔波。”
欧皇、锦鲤什么的，终究只是少数。大部分人运气都很平淡，不倒霉就不错了。
但这是人世常态，霍珉也没空感慨太多，开始纠结：“接下来去哪呢？”
出来一趟不容易，他没想立刻就回去。
今天出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尽力收集善意。
可是去哪里收呢？
霍珉考虑了片刻，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往远离市中心的郊区方向开去。
他记得旁边有条河，河上有座桥，好像出了不少事。
春末的时候就有一件：一个中年妇女要跳河，两个消防员下去救她，把她捞上来了，但一个年仅22岁的消防员却牺牲了……
霍珉想起这个新闻，心里就有点酸涩，不胜唏嘘，一时又有些伤感。
然后他赶紧在心里给自己补充，他就是去河边看看而已，可不是希望真有人要跳河啥的。捡不到野生的善意也没啥，不出人命就行。
霍珉车开到了那条河附近，河边有三三两两的人，散步或休息。
秋日暖融融的午阳下，整个世界像蒙了滤镜，一切都有股静谧安宁的味道。
霍珉放眼看了看四周风物，也有片刻的放松和愉悦，他已经很久没有欣赏过风景了。
但很快。
他嘴角微抽。
感觉，自己可能……真的有乌鸦嘴的潜力。
“有人跳河了！”不知是谁在前头招呼了一声，河边原本不紧不慢散步或闲聊的人，都齐刷刷朝前面河段的方向望去。
从这里能看到，前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显然真的出了事。
霍珉心里一紧，连忙发动车子，赶过去看看。
到了之后，他只能把车停在人群外，下车就听到阵阵嘈杂人声。
有想办法出主意的、感慨小小年纪想不开的，还有聊起以前河里其他事故的，一群大爷大妈在岸上干着急，就是没人敢下去。
霍珉伸头目测了一下水深，刚看到水里有个身影载沉载浮——
就有一个小伙子比所有人都迅速，两三下脱了外套，扑通一声栽进了河里，迅速往轻生者游去。
没几分钟，小伙子就把跳河的人带上来了。
10月末的河水已经有些凉，他脸冻得有些发青，上岸之后先简单急救了一下落水的高中生，对方呛咳了一声。
其他有经验的热心群众，也围过来帮着救人，听着是暂时没生命危险。
刚才下河的小伙子，就拧了拧湿漉漉的衣服，穿上了自己的外套，然后趁着人多，悄悄的溜了。
只留下两行延伸出去的湿鞋印。
观看了全程的霍珉：“……”
他觉得，自己确实得多锻炼了，不然做好事都抢不过别人啊！
很快，救护车来了，把跳河的孩子带去医院了。
还来了一个记者，了解了一下事情经过之后，就开始找救人的小伙子。
大家左看右看，都没找到人，显然是已经走了。
大家异口同声称赞起来：“做好事不留名这年头不多见了。”
霍珉听了会儿，摸了摸鼻子，默默的也开车走了。
他虽然有点感慨，心里还挺高兴的，毕竟没出啥大事。
而且他也感应到了，从小灯灵那里传递过来的喜悦之情。她不仅能吸收他的善意，随着成长，周围能感应到的正能量，都算。
所以刚刚，尽管他当时一心都在跳河的人身上、也没做啥事，但还是有不少收获。
自己有这么个逆天的外挂而别人没有，霍珉心里泛起一丝满足的同时又觉得，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他何德何能，得到这样的宝贝，以后一定得多做对得起大家善意的事。
他这么想着，倾凰就感受到了蹭蹭上涨的能量，更加开心。
霍珉又各处转了转，没再遇到什么特别的事，到处都无事发生，平平淡淡，有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感觉。
这样也挺好的。霍珉心想。
但现实逼人，他还是需要尽快把灯灵宝宝给养大，来应对可能发生的麻烦。
因此他还是得去“找事情”。
霍珉算了时间，重新规划了路线，就继续在城里绕起了圈子，似乎要把每条街都逛个遍。
途中他忽然有了灵感：
“大佬啊，你说我要是把那些充满善意的瞬间拍下来，放到网上，引起无数人共鸣的话，算不算一条新门路？”
倾凰仔细思考了一下，一时给不出准确答案：“这个，没试过，我也不知道鸭……”
霍珉像是充满信心：“试试再说！网络是个很好的途径。”
他转啊转，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就停了车，跑到银行取了一些现金出来。想了想，又去便利店买了墨镜口罩戴上，然后去了地铁站。
车站，向来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之一，所以聚集了很多乞丐。
霍珉心道，为了快点积攒欧气，今天他要来当一回散财童子！
于是。
不到二十分钟，他就花出去了近一千块。
然后在这个地铁站，就找不到新的乞丐了。
霍珉从另一个出口走出来，却发现出口前的小广场上，聚了一圈人，像是又有什么事。
霍珉挤进人群，看到一对凄惨狼狈的母子坐在废纸板上，身穿泛黑的破旧衣服。
这位母亲抱着无精打采、病恹恹的孩子，手里举着一个纸板，上面用黑炭歪歪扭扭的写着求助信息。
原来孩子刚六岁，得了脑瘤，虽然有很大治愈的希望，但家里很穷，拿不出钱来，几乎只有等死这一条路……
她面前的纸箱里，已经堆了花花绿绿的钱。她流着泪，用口音浓重的方言和捐钱的人道谢，然后继续求助。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投下一点钱就走了。也有人拿着手机纠结：“没带现金啊，连二维码也没有……”
但这位母亲根本没有智能手机，只有一个不知多少年前款式的破旧手机。
却还是有人去旁边的Atm取了现金来。
停留围观的人们，大多数脸上都透着悲悯和惋惜。因为生病的小男孩长得眉清目秀，但现在脸色惨白，困恹恹的窝在妈妈怀里，又有些畏惧这么多陌生人。
霍珉看了小男孩一会儿，也有些心疼，然后发现小宝贝似乎在发抖。
霍珉便把口袋里剩下的钱掏出来放进纸箱里，又脱下外套给小男孩披上。回身的时候忍不住扫视了人群一眼，脑海里不自觉的想着，这次又能收获很多善意吧？
红艳艳的一把票子，还有干净宽大的衣服，让女人受到了惊吓，连连对霍珉道谢，几乎要给他磕头，被霍珉竭力劝阻了。
幸好一个打扮漂亮可爱的小姐姐过来了。
她带着热乎乎的鸡蛋灌饼和热饮，还有一袋蛋糕，温柔可亲的对女人说：“先吃点东西吧。”
女人和孩子确实是饿得狠了，不顾围观，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霍珉在一旁看着，想多吸收点正能量。
不断有人继续过来投钱。有些人虽然是用扔的，没有丝毫尊重，可到底也给了实质的帮助。
霍珉看了看时间，下午三点多，人流量还不算大。等到晚上下班，这对母子应该能有不少收获，他也能有收获……
他这么想的时候，倾凰忽然有些严厉的出声问：
“你刚才在想什么？”
向来软绵可爱的小灯灵，声音竟罕见的严肃不满，霍珉有些吃惊，又有点心虚茫然：“没想什么啊，怎么了？”
倾凰有点儿气鼓鼓：“现在人这么多，收集的善意，居然比不上刚才在河边！你想什么了？”
霍珉：“我真没想什么啊……”
倾凰：“你想了！你在想这次又能得到很多善念，你觉得很好。”
她慢慢的总结：“所以，我接收到的善意，打折扣了。”
霍珉薄唇微动，想说什么辩驳的话，但心里狠狠震了一下。
他不笨，很快就能明白灯灵在说什么。
愣愣站了好一会儿，他才在脑海里想：
“你是说，我现在，是把做好事，当成了一种交易……”
倾凰斩钉截铁：“对！你的心，没有一开始那么纯粹了，你现在……会想着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