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断的仵作在辛和钰示意下继续回话。
“钱老爷的关节应该是用了某种机关和柔软的布帛代替绳索,因此没留下人的指印。”
凌初搓了搓胳膊。
这得多狠的杀意才能干出这种事?该不会是刻意模仿书房里那些飞天图吧?
辛和钰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杀个人还用机关啊……魏夫人,你可有什么头绪?”
魏夫人拧着眉,紧紧地攥着帕子,并未遮掩惧色。
“竟然这般残忍……太吓人了,民妇不知道有谁这么恨亡夫。大人,我们女人家听不得这些,还请大人宽恕。”
妾室们也同她一样,或多或少都有些异色。辛和钰却不放人,非要她们把每个字都听完。
好在仵作后面的话倒也不吓人。
“但这些都不是致命伤,钱渊头上有两处钝物击打的伤痕,一处大概在昨天,另一处又隔了将近一天。也就是前天第一次被打,昨日又被打了。”
“两次?”辛和钰一手撑着太阳穴,“在黎城的时候就被打了……”
说来也巧,辛和钰刚想到那个被讨债的钱家堂兄,远远就听到一阵骚乱。
“魏霜!你这个毒妇,滚出来受死!”
魏夫人一听就知道来者是谁,“大人,外头那些人就是亡夫的族亲,亡夫去黎城就是找他们要债的。”
“那他们对你这个债主夫人还真是不客气啊。”
辛和钰起身,正好去会会他们。
灵堂前,几个和钱渊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人领着一大群亲信,气势汹汹就叫嚣。
“魏霜!你若不出来,我们就掀了钱府!”
“谋杀亲夫还想独吞家产?钱家怎么就娶了你这么个丧门妇!”
管事的带着家丁迎上去,不敢一上来就撕破脸,只能好言相劝,“几位郎君,今日好歹是我家老爷新丧,您几位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
“就是因为亲戚,我们才见不得堂弟死得不明不白!”为首男人将管事的推开,“魏霜贱妇!害我兄弟,抢夺家产,我们要为和中讨个公道!”
“各位郎君!”管事的急急拦住他们,又看了眼辛和钰所在的方向,“本府推官辛大人此刻正在府中,若郎君们冲撞了他,只怕……”
几人一听是辛家人,这才忍住叫骂,却有不怕死的站出来,“正好!让辛大人为我们做主!”
为首男人有些顾虑,毕竟他们从未直接与辛家打过交道,胆大的那个却理直气壮,“和中跟辛家肯定熟,咱们是他兄弟,等把家产抢回来,大不了多孝敬一些,辛大人还能不答应?”
“有道理!”大家一拍板就要去求见辛大人,管事不敢让他们惹事,让家丁死守住通往前厅的路。
“就算要见辛大人,也得通传一声不是?各位郎君别唐突了大人。”
“哼,你早被魏霜收买了,帮我们通传?谁知道你会怎么传话?!”
几人作势就要强闯,就看到一长身玉立的郎君沉着脸走过来。见管事的唤他辛大人,众人才反应过来。
“辛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辛大人,我们钱家可是孝敬了辛家不少呢,若是被魏霜抢了家产,日后还怎么孝敬啊?”
“对啊,魏霜罪大恶极,大人一定要帮我们处置了那贱妇!”
辛和钰负手而立,掌中折扇被开了又合,但凡有点眼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现在不高兴。
可惜这些钱家人不懂,只一味控诉着魏霜的恶行。
终于,辛和钰忍不住了,他挑高下巴,万分轻蔑地问了句:“你们钱家——算什么东西?敢在本官面前大呼小叫?”
身旁侍从微微颔首,只听辛和钰淡淡下令,“别见血。”
钱家人见势不妙,刚要开口就被猛地掼倒在地,口鼻被死死捂住,保证拳脚加身时,一点呜咽声都传不出来。
跟在后面赶来的魏夫人见状怒斥:“钱涛,你们在我亡夫的灵堂前就这么肆意妄为,以为辛大人和你们一样不知廉耻吗?!”
钱家人被打蒙了,蜷在地上好半天才缓过来,为首那个叫钱涛的却指着魏夫人骂道:“你这个贼妇!害死和中侵吞家产!”
辛和钰不耐,“在本官面前,拿不出实证便是毁谤,本官没耐心听骗子说谎。”
“有证据!”钱涛撑着身子勉强站起来,“田宅商铺的契书就是证据!魏霜诓骗和中,将钱家产业全都挪到了她名下。如今和中一死,她便是手握千金的逍遥寡妇,分明就是蓄意杀夫!”
辛和钰挑眉看向魏夫人,魏夫人毫无愧色,“大人,契书之上买卖双方和公证人画押,还有衙门户班的印章,民妇如何私自行事?那些铺面田产是亡夫赠与我的。”
说完,她指着钱家人怒斥:“倒是你们!我夫君去了趟黎城,回来就没命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我家的产业在谁手上,你们怎么知道的?我夫君刚死,你们就急着来抢家产!”
钱家人张口就要争论,见辛家侍从拔出刀示威,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魏夫人也被辛和钰眼神警告,不敢再出声。
辛和钰命魏夫人拿出契书,查验过后确实是过了衙门的。
“说说吧,本官可不觉得,钱渊是与你伉俪情深,才把摇钱树拱手让给你。”
魏夫人深吸一口气,重新端正好自己的仪态。
“大人明鉴,这些确实是民妇逼钱渊给我的。”
“他就这么听你话?”
魏夫人苦笑,轻轻抚了把有些脱妆的脸庞。这张脸风华依旧,但很久都没被看一眼了。
“因为夫妻走到最后都是生意。当年他用我的嫁妆买了半条街,赚了钱就塞了一屋子的小妾!他的钱拿去贿赂官员打点人脉,一分也不放进中馈。而我却要动用自己的私库,养着钱府上下几百号下人,还有他那些莺莺燕燕!我凭什么!”
最后那一声怒吼让所有人都怔住。没想到这魏夫人还挺有脾气。
魏夫人尤不解气,指向各个穿金戴银的钱家人,颈侧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还有你们这帮畜生!借各种名头骗钱不还,钱渊哪有那么多底子被他们掏?还不都是靠我养着!现在想吃我绝户?以为我是什么任人揉捏的软柿子?告诉你们,我魏家走出来的人还没做过亏本买卖!”
“魏夫人。”辛和钰不太耐烦了,“说正事,钱渊为何赠你家产?”
冷淡的嗓音如一盆冷水,让魏夫人沉下心,略福身为刚才的失态赔罪。
“因为我知道以后靠不住钱家,总得为老了以后做打算。所以我威胁钱渊,他若不把铺子给我,我就带着嫁妆回娘家!这些年他做生意,手上可不干净,我虽远嫁,娘家也是有势力的,若非要撕破脸,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她又冷笑一声,“再说了,他又没儿子,赚再多也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这帮族亲是什么东西?与其肉包子打狗,还不如打点我,让我继续帮他操持府中。”
辛和钰翻了翻契书,“言之有理,魏夫人若行商也算一豪杰。”
听他夸奖魏夫人,钱家人急得不行,钱涛更是如野狗护食般狂吠。
“可是大人!魏霜她偷人!”
偷人二字扎中了魏夫人,钱家人却在她羞愧的躲闪下更加猖狂。
“她和外男滚在床上的模样,我们可是亲眼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