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平安中秀才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北阳城的大街小巷。
何青云索性在聚香居门前搭起凉棚,摆上三天流水席,答谢街坊邻里和前来道贺的亲友。
天刚蒙蒙亮,伙计们就忙着支桌子、摆碗筷,青石板路上并排铺开二十张八仙桌,桌面擦得锃亮,碗碟摆得整整齐齐,连筷子都一律斜着四十五度摆放,看着就透着喜庆。
何青云穿着新做的藕荷色衣裙,正指挥着林六娘往蒸笼里码放馒头。
竹制蒸笼层层叠叠堆到半人高,里面既有雪白松软的白面馒头,也有掺了红糖的开花馒头,最惹眼的是做成鲤鱼形状的面馍,鱼眼用红豆点缀,栩栩如生。
“六娘,酱肘子再焖半个时辰,让滋味彻底渗进去。”
她掀开砂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立刻弥漫开来。
锅子里的肘子炖得红亮酥烂,用筷子轻轻一戳就能穿透,酱汁浓稠得像蜜,挂在肉皮上缓缓滴落。
林六娘应着声,手里的动作不停,她正在处理刚送来的活鱼,刀刃翻飞间,一条三斤重的草鱼就片成了厚薄均匀的鱼片,码在白瓷盘里,撒上葱姜丝,只等下锅汆烫成酸辣鱼汤。
不远处的灶台前,何平安穿着崭新的秀才襕衫,正笨拙地给刘雨兰打下手。
他一会儿递个勺子,一会儿添把柴,额头上沁着细汗,脸上却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路过的街坊见了,都打趣道:“平安出息了,还帮着家里干活呢!”
日头升到半空时,流水席正式开席,第一批客人是住在附近的老街坊,张屠户一屁股坐在首席,扯开嗓子喊道:“何丫头,把你那压箱底的好酒拿出来!今天我要跟平安小秀才喝几杯!”
何青云笑着应着,让伙计端上一坛桃花醉,酒坛刚开封,醇厚的酒香就飘出老远,引得众人纷纷叫好。
冷菜先上了满满一桌,酱牛肉切得薄如纸片,码在盘子里像朵盛开的花。
卤鸡爪色泽酱红,筋骨酥烂却不失嚼劲,凉拌海蜇丝脆嫩爽口,浇上麻酱汁更是开胃。
还有琥珀色的蜜饯果脯、油光锃亮的酱鸭舌,光是冷盘就摆了八样,看得人眼花缭乱。
“快尝尝这醉蟹!”
何小丫捧着个青花瓷盘穿梭在席间,里面装着对半切开的河蟹,蟹肉雪白,蟹黄橙红,浸在加了花椒的米酒里,又鲜又香,带着微微的麻意。
热菜更是流水般端上桌,红烧肘子颤巍巍地卧在盘子里,用筷子一夹就骨肉分离,肉香混着酱香味直冲鼻腔。
糖醋鲤鱼浇着琥珀色的酱汁,鱼身改了花刀,油炸后微微卷曲,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还有用超市里的番茄酱做的松鼠鳜鱼,酸甜酥脆,连鱼刺都炸得可以直接嚼。
最受孩子们欢迎的是拔丝红薯,金黄的糖丝能拉出半尺长,放进凉水里一蘸,咔嚓一声咬下去,外脆里糯,甜得人眯起眼睛。
李重阳穿着件月白长衫,站在何青云身边帮忙招呼客人。
他看着她穿梭在席间,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偶尔被张屠户拉住喝酒,也只是浅尝辄止,转眼又忙着给客人添菜。
十七岁的少女身形已经长开,褪去了几分稚气,多了几分沉稳干练,阳光透过凉棚的缝隙照在她脸上,映得鬓角的碎发都泛着金光。
李重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看着她给老人夹菜时的细心,看着她听孩子们撒娇时的温柔,看着她与客人说笑时眼角的笑意,心中那点隐秘的情愫像藤蔓般疯长,缠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想起第一次在清河镇见到她的情景,那时她还是个刚穿越过来、带着几分警惕和倔强的少女,如今却已能独当一面,将聚香居打理得井井有条,还开了火锅店,甚至和安阳王成了合作伙伴。
这一路走来,他见证了她的辛苦,也分享了她的喜悦,他以为自己可以一直以朋友和伙伴的身份陪在她身边,可看着她日渐明媚的模样,那份心思却再也藏不住了。
“重阳,帮我递下那盘桂花糕。”
何青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李重阳连忙回过神,拿起旁边的盘子递过去,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两人都像触电般缩回了手。
他的脸颊瞬间涨红,低下头不敢看她,心脏却砰砰直跳,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何青云也觉得有些不自在,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耳根却悄悄泛起了红晕。
宴席过半,酒过三巡,气氛愈发热烈。
男人们划着拳喝着酒,女人们聚在一起说着家常,孩子们则围着桌子追逐打闹,抢着吃盘子里的糖果。
张屠户喝得满脸通红,拉着何平安的手滔滔不绝:“平安啊,你可得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给咱们北阳城争光!”
何平安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连连点头:“我会努力的。”
李重阳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又看看身边笑容明媚的何青云,心中百感交集。
他多想告诉她自己的心意,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怕唐突了她,更怕说了之后连现在这样的关系都维持不住。
夕阳西下时,流水席渐渐散了。
伙计们忙着收拾碗筷,何青云和刘雨兰则给剩下的客人打包食物。
李重阳默默地帮忙搬着桌子,目光却始终落在何青云身上。
她正站在夕阳里,给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奶奶递上一包刚出锅的馒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晚霞染红了半边天,也染红了她的脸颊,美得像一幅画。
李重阳握紧了拳头,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等过些日子,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想再这样藏着掖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