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恩北境大捷、受封靖国公的消息,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朝野上下激起了千层浪。
穿得更多的便是关于那位被禁足凤鸾宫、卸去六宫之权的皇后苏氏,
皇上在最初的欣喜与激动过后,也为此事陷入了深深的考量。
苏承恩的盖世奇功,毋庸置疑,理应获得超越常规的封赏。
但皇后苏氏的问题,却着实让他感到棘手。
当初,苏氏身为国母,竟私下妄求子嗣,不惜以身试药,服用宫中明令禁止的虎狼之药,最终虽侥幸保住性命,却也因此伤了根本,再难有孕。此事令皇上震怒,既哀其不幸,更怒其不争与欺瞒。
如今,苏承恩功高盖世,若对苏氏依旧不闻不问,不免有刻薄寡恩之嫌,恐寒了前方将士与功臣之心?
但若就此轻易恢复其所有尊荣与权力,又似乎难以抹平她犯下的过错,以及那无法弥补的嫡子遗憾。
几日后,皇上在御书房召见了内阁几位心腹重臣,将此事摊开商议。
“众卿以为,对于靖国公之妹,皇后苏氏,朕当如何处置,方为妥当?”皇上揉着眉心,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
几位大臣面面相觑,一时间殿内有些沉默。
此事牵涉国母,又关乎新晋国公,言语稍有不慎,便可能招来麻烦。
荣国公出列,躬身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虽曾因求子心切,误服禁药,犯下过失,是臣教女无方,理应受罚,但皇后已经受到惩罚,还请皇上看在我苏家满门的份上原谅她这回吧。”
荣国公话说得极为诚恳,可这话里有话,皇上又不蠢,岂会听不明白。
错都在我们苏家,可苏家又有功啊,皇上你罚都罚了,我女儿都不能生了,你还想怎么样?
部尚书李光地亦紧随其后,附和道:“臣附议。”
右相脸色难看极了,本以为他女儿可以找个机会登顶,又来这么一出,他就算举止也阻止不了。
没有办法锤死皇后与荣国公府,她女儿就永远登不上后位。
“右相意见如何?”皇帝明知故问。
右相看了一眼荣国公那老匹夫,“臣附议。”
右相都点了头,跟随右相的大臣也只好附议。
皇上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目光在几位大臣脸上一一扫过,眉头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心里有了定论。
更加坚定一件事,苏家必除!
这些朝堂上的风声,也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迅速传入了后宫深苑。
凤仪宫内,丽贵妃坐立不宁,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她已经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联络朝中相熟的官员,极力渲染苏氏当年过错之严重,试图阻止任何可能让苏氏境遇好转的决定。
却没想到,第一个点头支持的是她父亲。
“娘娘,您先宽心,喝口参茶润润喉。”心腹宫女碧玉小心翼翼地劝道,“皇上心中自有定数,未必就会轻易让苏氏重新得势。毕竟,她已不能……”
“住口!”丽贵妃猛地将茶盏往旁边的小几上一顿,茶水泼溅出来,声音因焦虑而显得有些尖锐,“现在说这些风凉话有何用?本宫只恨当初,未能让她彻底……”她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眼中闪过一丝未尽的狠戾,随即又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取代。
苏氏虽然被禁足卸权,但那“皇后”的头衔,便如同一根尖刺,始终扎在她心头。
她深知,一旦苏氏的禁足有所松动,哪怕只是恢复些许自由,都意味着皇上心中对苏氏的芥蒂有所消减,长此以往,谁能保证那凤鸾宫的主人,不会有朝一日重新执掌凤印?
那她这些年来的所有隐忍和经营,岂非都要化为泡影?
“不行,本宫绝不能坐以待毙!”丽贵妃猛地从软榻上站起身,在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碧玉,立刻备轿,本宫要去颐年堂给太后娘娘请安!”她决定去做最后的努力,太后一向看重子嗣,苏氏无法再生育是铁一般的事实,她希望太后能因此站在她这一边。
而在品竹园的徐才人,她正轻柔地抚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清丽的脸上交织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与对宫中风云变幻的忧虑。
“小主,您如今身子金贵,凡事都要多加小心才是。”她的贴身宫女锦心在一旁轻声提醒,“外面都在传,皇上有意稍解皇后娘娘的禁足。这宫里头,怕是又要生出些波澜了。”
徐才人微微颔首,目光清澈而沉静:“本小主晓得。只是这宫闱之事,风云变幻,又岂是我们这些身在局中的人能全然左右的?眼下,安心养护腹中孩儿,才是本小主首要之务。”她略作停顿,随即吩咐道,“你去库房取些上好的燕窝和几样精致的南边点心,备一份薄礼,送到听澜轩瑾充媛那里去,就说本宫感念她平日里对本宫的提点与照拂。”
“是,奴婢遵命。”锦心应声退下,心中了然。
自家娘娘这是在向瑾充媛示好,也是在为自己和未出世的孩子寻求一份安稳。
听澜轩内,白若曦听着琳琅细致的回报,唇角勾起一抹了然于胸的浅笑。
“这位徐才人,倒是学聪明了。”白若曦端起温热的牛乳,轻轻抿了一口。
“娘娘,那我们接下来……”春桃在一旁轻声问道,眼中带着一丝探寻。
“静观其变,不必急于出手。”白若曦放下手中的白瓷杯,声音平稳而笃定,“苏氏的禁足是板上钉钉的事,没必要阻拦,该急的也不应该是本宫,咱们的贵妃娘娘想必已经在去找太后的路上了吧。”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眼神深邃了几分:“回京后,后宫又要变换局势了?”
果然
几日之后,关于皇后苏氏的处置,皇上终于乾纲独断,下达了旨意。
白福手捧明黄圣旨,声音清晰地传遍每一个角落:“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苏氏,先前因私服禁药,以致凤体受损,朕念其无知,从轻处置,禁足凤鸾宫,卸其六宫之权,令其静心思过。今,其兄靖国公苏承恩,为国征战,屡建奇功,朕心甚慰,亦念及皇后禁足已有时日,颇有悔改之意。特此下旨,解除皇后苏氏禁足,许其在宫中自由行走,酌情恢复其部分晨昏定省之礼。至于六宫之权,何时交还,待朕另行思量。钦此。”
此旨一出,朝野哗然。
虽未言明恢复皇后全部权力,但“解除禁足”、“恢复部分礼仪”,已然是天大的恩典,明确地向所有人传递出皇上态度松动的信号。
凤鸾宫的那位,虽然依旧未能执掌凤印,但其身份与境遇,已然发生了微妙而重要的改变。
消息传至凤仪宫,丽贵妃听罢,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立不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她知道,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苏氏离真正意义上的“凤驾还巢”,又近了一步。
她的皇后之路,陡然间又多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白若曦则在听澜轩内,听完琳琅的禀报,只是淡淡一笑。
皇上这一手,既嘉奖了功臣,又给了苏氏一个台阶下,更重要的是,没有立刻将六宫之权交还,给自己留足了观察和回旋的余地。
狗皇帝,这一手上辈子她就已经知道,所以在这件事上,她没插手。
畅春山庄,乃至整个紫禁城,都因为这道圣旨而再次暗潮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