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御花园中被白若曦一番话刺中痛处,又见了她与四皇子其乐融融的模样,祥昭容心中的那份不甘与嫉妒便如同疯长的野草,再也无法抑制。
采月带回来的关于“送子观音庙”的传闻,成了她溺水前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无论真假,她都决定要去试一试。
畅春山庄西边的竹林,平日里本就人迹罕至,林深之处更是幽静得有些渗人。
祥昭容打发了身边大部分宫人,只带了心腹采月,两人换上不起眼的素色衣裳,避开巡逻的侍卫,鬼鬼祟祟地循着那两个小宫女所说的方向寻去。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竹影摇曳,风吹过竹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采月有些害怕,紧紧跟在祥昭容身后,小声道:“娘娘,这里……这里真的有庙吗?怎么瞧着这般荒凉?”
祥昭容心中也有些打鼓,但求子的念头压倒了一切。
她咬了咬牙,低声道:“既是荒废了许久,自然是荒凉的。若真是香火鼎盛之地,哪里还轮得到我们来求这独一份的灵验?”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竹林中穿行,终于,在一片更为茂密的竹丛后,隐约看到了一角残破的屋檐。拨开垂落的竹枝,一座小小的、几乎快要被植被吞没的观音庙出现在眼前。
庙宇不大,墙体斑驳,朱漆的门窗早已褪色剥落,门前横七竖八地倒着几段朽木,蛛网遍布,显然是久无人迹。
“就是这里了!”祥昭容眼中闪过一丝狂热,也顾不上庙宇的破败,提着裙摆便要上前。
采月拉了她一下,迟疑道:“娘娘,这庙……看着也太破了,真的会灵验吗?”
“心诚则灵!”祥昭容甩开她的手,几步走到庙门前,用力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门。
一股混合着尘土和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庙内更是昏暗,只有一尊褪了色的观音像孤零零地立在供桌之后,神像的脸上蒙着厚厚的灰尘,看不清表情,但那低眉垂眼的姿态,却让祥昭容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心安。
供桌上空空如也,只有些许干枯的野花残骸。
“观音大士在上,信女赵氏虔心叩拜,求大士赐福,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诞育子嗣……”祥昭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对着那尊蒙尘的观音像,一遍遍地磕头,口中念念有词。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充满了卑微的祈求。
采月也连忙跪下,陪着她一同叩拜。
拜了许久,祥昭容才缓缓起身。
她环顾四周,希望能找到传闻中陆清清留下的福袋,却一无所获。
正当她失望之际,目光落在供桌底下,那里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粗陶罐子,罐口用一块破布塞着。
她心中一动,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陶罐,拔开布塞。
一股奇异的药草香气飘散出来,里面是些黑褐色的药丸,旁边还压着一张泛黄的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有缘人得之,诚心求子,早晚各一丸,清水送服,切记,心无旁骛,方得始终。”
“这是……”祥昭容捧着陶罐,手有些发抖,难道这就是观音大士显灵,赐下的仙丹妙药?
采月也凑过来看,惊奇道:“娘娘,这莫非就是……就是那传闻中的灵药?”
祥昭容此刻已经被求子的欲望冲昏了头脑,哪里还顾得上细想这药丸的来历是否蹊跷。
她只觉得这是上天对她的眷顾,是观音菩萨听到了她的祈求。
“定是如此!定是如此!”她如获至宝般将陶罐紧紧抱在怀里,“观音大士显灵了!我定能怀上皇子!”
采月见她如此,也不敢多言,只得顺着她的话说些吉利话。
两人不敢久留,祥昭容将陶罐仔细收好,又对着观音像拜了几拜,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这片荒僻的竹林。
回到漪翠园,祥昭容立刻屏退左右,取出一粒药丸,就着清水吞了下去,那药丸入口微苦,随即又有一丝回甘,咽下之后,腹中似乎升起一股暖意。
“娘娘,这药……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请太医瞧瞧?”采月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必!”祥昭容断然拒绝,“此乃仙丹,岂是凡夫俗子能看明白的?太医若是知道了,定会百般阻挠。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泄露出去,否则,惊扰了神灵,前功尽弃!”
采月见她语气坚决,只得应下。
接下来的几日,祥昭容早晚各服用一粒药丸。起初,她只觉得精神比往日好了些,夜里睡得也更沉了。但渐渐地,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时常会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窥视她。
夜里开始做些光怪陆离的梦,梦见自己挺着大肚子,在宫中接受众人的朝拜,又梦见无数的小孩子围着她叫母妃,可一转眼,那些孩子又都变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要来抓她。
白日里,她也开始变得敏感多疑。
一点细微的声响,都能让她惊惧不安。看宫女太监的眼神,总觉得他们是在嘲笑她,议论她。
她会突然对着空气说话,或者无缘无故地发脾气,摔东西。
“采月,你有没有听到……有人在笑?”这日午后,祥昭容突然抓住采月的手,眼神惊恐地四下张望。
采月被她吓了一跳,仔细听了听,道:“娘娘,没有啊,是不是您听错了?”
“不!我听到了!就在窗外!他们在笑我生不出孩子!”祥昭容猛地推开采月,冲到窗边,对着外面厉声喊道:“是谁?是谁在鬼鬼祟祟?给本宫滚出来!”
窗外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采月看着祥昭容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模样,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她知道,娘娘这是不对劲了,那所谓的“仙丹”,恐怕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远在听澜轩的白若曦,也从琳琅口中得知了祥昭容近来的异状。
“娘娘,祥昭容这几日举止怪异,时常自言自语,还无故打骂宫人,漪翠园上下都人心惶惶的。”琳琅低声道,“奴婢派去‘偶遇’那两个小宫女的人回报说,祥昭容确实去了西边竹林那座破庙,也拿走了我们事先放在那里的‘东西’。”
白若曦端着茶盏,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迷仙引’的药效,果然名不虚传。这可是父亲从一个懂得南疆巫蛊之术的老太太手里得来,便知此物阴毒。如今用在祥昭容身上,倒也算是物尽其用。”
“只是,娘娘,这药会不会……”春桃有些担忧,“万一闹出人命……”
“放心,”白若曦淡淡道,“‘迷仙引’只会乱人心智,让人癫狂,却不会直接致命。我要的,是她祥昭容自己走向绝路,而不是脏了我的手。”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她不是一心求子吗?我便让她在无尽的幻觉中,‘得偿所愿’,再亲手将她的美梦彻底打碎。我要让丽贵妃看看,她最得力的臂助,是如何变成一个疯子的。”
一场更大的风暴,因这几颗小小的药丸,已在暗中积聚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祥昭容那颗被欲望和嫉妒填满的心,正在一步步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