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丝陌生的空落落之感,却第一次悄然盘踞在她心头。
这感觉来得突兀又模糊,让她微微蹙了下眉。
“小姐?”,忍冬见到江绫月有些愣神,不禁出声问道。
江绫月定了定,将那丝莫名的情绪压下去,回道:“无事,既然他已经答应了,那么我们就走吧。”
她转身欲行,款冬却准备说话了。
“小姐,”款冬眼看四下无人,悄悄上前一步,声音放得更轻。
“我倒觉得李临安这次离去的时候有些不对劲呢。”
“哪里不对劲?”,江绫月停步,侧头看向款冬,有一些是出于对贴身侍女观察力的好奇。
但她内心深处更觉得,款冬似乎道出了自己内心的疑问,那些自己还没察觉的疑问。
款冬斟酌着词句,轻声道:“以前几次李临安见了小姐,似乎总想多留片刻,寻些话头。”
忍冬立马跟着说,“而且一直是眼中带笑的,笑眯眯的,今天离开的时候却很不一样。”
她们只在李临安离开的时候匆匆看了几眼他的正脸和神情。
所以之前,在遮挡下自然是没看到李临安的表情,但她们若是看到了全程,只会觉得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可这次,应下得虽快,却走得这般急,头也不回,奴婢瞧着像是心里存了事,不太痛快似的。”
在款冬眼中,小姐一直是让人有安全感的存在,她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做到。
但有时款冬又觉得,小姐在某些方面是不成熟的。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款冬心思细腻,虽无法明确道破李临安的心思,却能敏锐察觉那份与往日不同的,带着压抑的氛围。
江绫月闻言,略一沉吟。
当初自己信誓旦旦地过来,核心目的当然是敲定合作。
退一步说,就算不谈这个,他们之间也确实积攒了些情报可以交换。
比如太子近来的动向,赵文博事件的后续影响,或者京中其他势力的反应。
他们确实很久没互换情报了,也很久没聊当年的事了。
原来是这样吗?她心里似乎有了答案。
李临安匆匆离去,或许正是因为觉得她只谈合作。
完全忽略了情报交流这个他们之间本应有的、更重要的正事?
他可能觉得被怠慢,或者认为她过于功利,只谈利用?
“你说得或许有些道理。”江绫月点了点头,接受了款冬的推测。
既然是合作方,且对方可能因此不快,那下次见面时,额外带一份有价值的情报作为补偿。
或者送件能表达合作愉快心意的实用物件缓和一下,也是应有之义。
江绫月空间里的电脑中还收藏过不少旧世界的图纸,既然李临安是上沙场的将军。
那么就从里面翻一翻,再做一个适合他的?
这么个礼物既有心意又有使用价值。
江绫月点了点头,解决方案已定,她随即便将李临安这小小的情绪波动连同那点空落感一起,利落地抛之脑后。
“前头应该快开始了。”
换好被弄脏的衣服后,江绫月带着忍冬和款冬悄然回到宴席时,正赶上抽猫名签的环节渐入高潮。
平乐郡主兴致正浓,抱着小呆,亲自将那精致的鎏金签筒递给冯望舒。
“望舒,你既夸下海口要夺头彩,便从你开始,让大伙儿瞧瞧你的本事!”
冯望舒嫣然一笑,毫不扭捏,纤纤玉指伸入签筒,略一搅动,便拈出一支系着碧绿丝线的竹签。
她展开一看,朗声道:“呀,是雪里拖枪。”
冯望舒略一沉吟,眼中灵光闪动,这个雅名并不难写。
这种时刻完全不需要文抄公,即兴写作水平差一点很正常,再说京城里并没有出名的才女,她也不用害怕被人压一头。
至于那些自己被流传的诗句,更不用文抄公,一首诗她可能琢磨十天半个月,细细推敲用词,才会让大家知晓。
片刻,她提笔落墨,一首话语清新脱俗的诗跃然纸上。
“玄裳素尾号拖枪,踏雪无声印梅妆。鼠辈闻风肝胆裂,华堂镇守胜儿郎。”
她声音清越地诵出,诗句虽短,却将猫儿的威武、灵巧都生动勾勒出来。
满座贵女对冯望书的才学早就心知肚明,此刻虽觉得她写的好,这诗朗朗上口,但没有什么惊艳之感。
但还是大多开始点头,真心实意地称赞起来。
“冯姐姐果然才思敏捷!”
“短短四句,意趣俱全,不愧是冯才女!”
平乐郡主一双眼睛也跟着笑了起来,“好!这胜儿郎三字,深得我心!望舒,头彩有望啊!”
冯望舒含笑致谢,目光却状似无意地扫过人群,掠过江绫月平静的面容,最后落在江锦悦身上。
江锦悦从容起身,姿态优雅地接过签筒。
她并未像旁人那般急切,而是带着一种胸有成竹的沉稳,纤指在竹签间缓缓拂过,仿佛在感应着什么。
片刻,江锦悦取出一支系着金红丝线的竹签,展开一看,唇角便漾开一抹笑意,是,“衔蝉。”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庭院。
前世,冯望舒正是在这“抽猫雅名”的环节,凭借一首咏“衔蝉”的绝妙好诗惊艳四座,才名远播。
此刻冯望舒已经抽了雅名,写完了诗句。
历史已然改变!
如今自己再将那首属于冯望舒前世荣光的诗据为己有,简直是天衣无缝、万无一失!
她心中狂喜,面上却丝毫不显,反而微微垂眸,作沉思状。
约莫过了小半盏茶的功夫,在众人逐渐失去耐心的目光中。
她才提笔蘸墨,姿态沉稳,落笔从容,仿佛字字句句皆由心而发。
很快,一首完整的诗便呈现在素笺之上。
她清了清嗓子,用舒缓而带着一丝自得的声音诵道。
“盐裹聘狸奴,常看戏座隅。时时醉薄荷,夜夜占氍毹。鼠穴功方列,鱼餐赏岂无。仍当立名字,唤作小於菟。”
诗句诵罢,庭院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这首诗,无论是对仗、还是立意,都远超冯望舒刚才那首。
“好诗!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