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府书房内,空气凝滞得如同结冰,只余烛火不安地跳动。
那封不知何时会递到御前的弹劾密信,压得二人几乎喘不过气。
王氏指尖颤抖,她抬眼,恍然大悟地说,“这恐怕就是江绫月的目的了,有这东西在,咱们家自会解除婚约。”
赵志远喉头滚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何尝不明白?江家那个从边境小城回来的孤女,心思竟如此深沉狠辣。
王氏不禁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江绫月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却不知用了什么手段,不仅摸清了赵家巨大的亏空,竟连那些陈年污点也挖了出来。
这绝非江绫月一人之力能做到。
她这一手釜底抽薪,就是要逼赵家和江家主动退婚,保全她自己。
手段之高明,时机之精准,令人脊背生寒。
若仅仅是江绫月的算计,或许还有斡旋余地。
但谁叫她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得罪了永宁公主,将事情变得极其复杂。
皇后只生了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已经战死在了沙场上!
剩下的一儿一女,皇后宝贝的紧。
皇后雷霆之怒,虽未当场发作,反而封赏了江绫月,却已让赵家成了众矢之的。
江绫月便是风向标,想要讨好皇后的势必会踩她们家一脚。
两桩祸事叠加,将赵家彻底推入了绝境深渊。
“如今确实难办了。”,王氏只能叹气,颓然靠向椅背。
因为她们赵家没有利用价值,就算是五皇子也不会看好他们。
赵志远痛苦地闭上眼,眼前是朝堂上同僚们或避之不及、或幸灾乐祸的冷漠面孔。
可如今赵家风雨飘摇,一个泥菩萨过河的皇子,又怎会为一个毫无助力的三品官员出头?
人情冷暖,官场世态,在这一刻显露得淋漓尽致。
官职不高,根基浅薄,还背负着足以致命的把柄,在波谲云诡的京城官场,他们夫妇二人渺小如尘埃。
“现在只能恳求别人会对自己手下留情。”,这话说出来,连赵志远都觉得荒谬可笑。
祈求对手的仁慈?在权力倾轧的漩涡里,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王氏枯坐良久,仿佛在权衡一个渺茫的生机。
最终,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微弱却打破了沉默。
“这样吧,老爷,你申请离京外调。”,王氏眼珠子转了转,最后还是开口了。
“这怎么行?”,赵志远听到这话狠狠一拍桌子。
厚重的梨花木书案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茶盏叮当作响。
离京外调?这无异于自绝前程!
这意味他要放弃多年在京城苦心经营的一切,意味着彻底远离权力中心。
甚至可能被落井下石的人派到到蛮荒之地。
他赵志远奋斗半生,难道就落得如此下场?
然而,他暴怒的质问尚未出口,目光却撞上了王氏的眼睛。
那眼神里没有往日的温存,只剩绝望。
这眼神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他所有的怒火和不甘。
赵志远浑身一震,那拍案而起的力气瞬间泄去,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如同被戳破的气囊,颓然跌坐回椅中。
是啊,他还有什么资格发怒,还有什么前程可言?
他颓丧地垂下头,手指深深插入发间。
王氏看着他瞬间垮塌下去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悲凉。
她拿起那叠要命的证据,“你看看这些书信,如果不离京,咱们家活得下去吗?”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锥心。
离京,或许还能挣得一线残喘之机。
赵志远的目光扫过那些白纸黑字,如同被烫到一般猛地缩回。
他双手掩面,肩膀剧烈地抖动起来。
良久,才从指缝中挤出一句带着哭腔的问话,“那,咱们的儿子呢?”
赵志远颤抖着继续说“儿子的前程,儿子的安危,该怎么办?”
王氏沉默了,她本想将江绫月娶到家里,来补上亏空。
可如今呢?可如今亏空没补上,家里又出了事情。
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她曾把全部希望押在江绫月身上,指望用这桩婚事堵上亏空,甚至借江家的势稍稍翻身。
可江绫月成了最危险的敌人,儿子也闯下弥天大祸。
江绫月看着冯望舒递来的书简,若有所思。
对方邀请她去参加几日后的宴会,因为到时她已经为云夫人做完了法事,便叫她去散散心。
正好是京城中的小姐们都会来。
宴会是平乐郡主举办的,这位生性洒脱,喜爱美男,男宠无数。
冯望舒看上去确实是好心,因为平乐郡主十分喜欢冯望舒。
有这二人在,那确实如她信上所说,是想带她见见京城中的人。
而且江锦悦也会来。
江绫月现在也想见见她了,既然已经将真相诈了出来,那么现在就是需要想办法知道,重生的到底是她们谁。
“赵文博可有消息?”,江绫月询问一旁的款冬。
款冬摇摇头,“没有,依旧被关着,想来结果出来,还要不少天。”
“小姐,可是还在忧心婚事?”,款冬看着江绫月眼下淡淡的乌青,心下一紧。
款冬抚上江绫月的肩头,为她按摩,“小姐,这些天您已经够劳累了,不止需要为夫人祈福,还要殚精竭虑为婚事操心。”
“我看呐,就连皇上都没小姐忙,没有小姐要操心的事情多!”
“小姐,我都安排妥当了!”
是忍冬在敲门,人未到,声先至。
话音刚落,忍冬就进了屋。
她走得很急,因此脸上红扑扑的,还喘着粗气。
“把我云嫦安排去整理院子中的花草了。”,忍冬说道,“小姐,你看可以吗?”
江绫月点了点头,“这样正好,这些天还能盯着她的行动。”
江府主院
“老爷,外面夫人和江小姐...”,下人还没说完,江玉就打断了他。
“我能听到。”,江玉斜视着他。
江绫月的心太野了,他需要国公府,但同时也需要一个好管控的人。
既然对方并没有找来,这或许说明他们并不知道,江玉冒出了别的想法。
“你去,看看二房是否熄灯,没有的话就去把江石叫来。”
“是,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