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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痛之中,琅泉感觉到,深深刺进后心的那柄凶器,还在继续往血肉里钻去!
他的鲜血与生机,似乎滋养了它,让它变得更为狂暴。
被刺穿心脏,只要得到及时的救治,让伤口迅速愈合,并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眼下情况不同,这凶器充满邪性,隔绝了他的自愈生机。
琅泉要赶紧将它拔出来!
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艰难的别到身后。
颤抖的手,摸索着握住了刀柄。
却没有足够的力气。
妖刀仿佛扎了根,在他的血肉里纹丝不动。
元素问满脸惊骇的望着他,心潮澎湃,一时没有动作。她能看到他的后背,没有丝毫血迹,全都被妖刀吸收了。
它散发着血红色的幽幽暗光,邪恶得让她隐隐害怕。
他会死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而她在提心吊胆的等,等一个结果。
只是。
心里,也像是被万斤巨石压住了,又闷又痛,让她屏住呼吸,想要上前,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琅泉发出闷痛的低低呻吟,躬身伏在地上,稍稍停顿,积攒了些力气之后,咬紧牙关,爆发出全部的力气,猛的一拔——
溅起了一些血珠!
嗜血妖刀终于被他拔了出来。
那血珠还没落到地上,飞在半空,却是方向一拐,又被妖刀吸收进去了。
琅泉已经面色煞白,生机衰微,几乎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躺倒在地。
他歇息片刻,抬眸看了眼手中漂亮的暗红色弯刀,随后有几分毛骨悚然之感——
凶器已经离开他的身体,但生机还在源源不断的失去!
琅泉立刻把它扔出了空间。
同时切断空间与外界的所有联系。
他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双目无神的望着上方,机械地往口中塞着疗伤丹药,感应着体内的每一丝变化。
没有用。
生机还在失去。
这把刀如此邪性?或者,刀上其实有毒?
琅泉立刻便想起了前世,她的死因。
与现在多么相似。
前世那种束手无策的等死感,也回来了。
他躺在地上,心中忽然奇异的平静下来,但终究有几分伤感。
要死了。
一切都要结束了。
不会再折磨她,也不用再黯然神伤了。
可是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样结束。
而且,身体被利刃洞穿的痛楚,并未结束,心脏还是那么痛。
琅泉慢慢转过眸,望向身侧站着的人,心脏微微一缩,伤口顿时更痛了。
他并不想死,也没有白费力气开口说话,大量的吞下灵物补充生机,只求慢点死。
他只是用润润的、泛红的墨色眼瞳,望着她。
元素问看得懂他眼中的疑问:“为什么?”
为什么杀他?
她无法回答,不过片刻,便不敢和他对视,眼神偏向一旁,看着他披散在地的头发——三千青丝,寸寸成雪。
从发根开始,漆黑的墨色逐渐褪去,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银白。
短短片刻,他已是满头银发。
因为他此时受伤,难以再完全的控制空间,内部时间流速逐渐加快。
他的呼吸,越发沉重。努力炼化灵物,却填不上那看不见的无底洞,生机仍是渐渐流失。
他的头发变白,肌肤、五脏六腑都在一起衰老,脸上出现了细密的皱纹,骨肉坍缩,体型在缓缓变得消瘦。
像是被一双无情的巨手,缓缓的压缩着……
这种吞噬生机的伤害,没人知道该如何化解。
元素问也不知道。
正是因为没有解法,才会将妖刀买下来。
但眼睁睁看着他缓慢的死去,她内心交织在一起的爱与恨,如同海潮般汹涌,她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救他。
可明明是想杀死他啊,他快死了,她应该开心才对啊,为什么要这么纠结!不准再纠结了!
元素问脑海里一片混乱,直直的盯着琅泉,神情惨淡。
眼泪没有任何用,可她不知不觉间,还是落下泪来。
琅泉半睁着眼,看到了坠落的水光。他微微笑了。
原来,不是对他彻底无情呢……
琅泉给她传音,语气平淡:“你要自由了,好好活下去。”
他唇角勾着淡笑,又说:“现在的情况,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轮回,多么神奇……”
元素问踉跄着走向他,蹲在他身边,查看他体内的情况。
他体内的灵气几乎已经空空荡荡了,生机则通过心脏的那道伤口不断流逝,逸散到不可见的地方。
同时,丹药和灵物不断的被炼化,释放出灵气与生机,却填补不了缺口。
就像一个水池,进的水少,放出的水多。最终池子里的水只能越来越少。
时间流速也越来越快了,加剧了这种情况。
琅泉看到自己在她眼中的倒影,眯起眼,无比嫌弃:“真丑啊……”
天哪,他现在像一个九百岁的小老头!
还好再纠结也没用了,要死了。
他已经无比困倦了,却还在和她碎碎念:“不知道我死之后,会不会影响到空间,希望不会吧……”
“咳,听说,死前执念够强,就可以不入轮回,变成鬼修……我打算,试一试……”
“师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哦!”
“下辈子,可以爱我吗……”
他的神念越来越弱了,传音也越来越小,元素问被他勾出了心中的无限伤感,眼泪落得更凶。
如果可以选择,她也不愿意这样。
她在内心大吼:我是你师父啊!你知不知道!人如果没有礼义廉耻,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琅泉蹙着眉头,慢慢的抬起手,希望能触碰到她,低弱的声音,撒娇一样:“好,不,好……”
元素问哭泣着,摇了摇头,没有随便给出承诺。下辈子是什么情形,谁又能知道呢?
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自有缘法。
琅泉自然有些失落。
但是能让她伤心得这么哭,竟也有几分爽快呢。
前世和今生的最后时刻,两人身份仿佛倒转,都为彼此痛苦与痛哭。也很奇妙呢。
来生。
来生也不会放过你!
琅泉手臂轻轻垂落在地,闭上了眼,唇角带着淡淡笑意。
元素问静默片刻,胸腔里的心脏仿佛突然被掏空了,爆发出让人头脑空白的闷痛。
她跌坐在他身侧,想起很多年前的那天,她也是这般垂眸,凝望着他的尸身。
那次不能哭。
现在可以了。
空间里的时间迅速流逝,灵气跟着开始波动,越来越剧烈。
或许空间要坍塌了,元素问想,大家一起去死。
下辈子不要再相遇了吧,对大家都好。
大量的灵气朝琅泉这里涌来。
他的身体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生机。
亦像一颗小小的火种。
在被努力点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