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顺靠在自家门框上抽烟看向中院贾家的方向,大会结束后那决绝的关门声,如同拉响了警报,预示着门后正在酝酿的算计。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哭嚎猛地从后院撕裂了黄昏的宁静!
\"呜哇——爸!我错了,我不敢了,别打了,啊——!\"
紧接着是啪一声响亮的,沉闷的,像是皮带或篾条抽在肉体上的声响,紧接着是孩子更凄厉的哭喊和二大妈带着哭腔的,毫无力度的劝阻:\"他爸!别打了,光天…光天还小…\"
\"小?我看就是欠揍!老子今天心里不痛快,你也敢给我添堵?\"刘海中的怒吼声带着积压的狂怒和无处发泄的戾气,如同被困的野兽,清晰地从后院传来。
\"啪!啪!啪!\"抽打声一下又一下,规律而狠厉,伴随着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求。
是刘光天挨揍了。
苏长顺扯了扯嘴角,这样的动静在这个年月太寻常了。
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器,这是这年头奉为圭臬的金科玉律。刘海中自己就是在打骂中长大的,把这一套优良传统毫无保留地施加在儿子们身上。
谁去劝?根本没人去劝。
对门杨瑞华听到动静,脚步顿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不忍,但也只是摇摇头,快步回屋关了门。
中院的傻柱在家刚炒完菜,探头听了听,咂咂嘴:\"啧,二大爷这劲头儿…比我颠勺还猛。\"毫无去拉架的意思。
贾家秦淮茹也听到了,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把棒梗往身边拢了拢。
这种\"父权即真理\"的家庭教育方式,是这个时代的集体意识。
告街道?告公安?那就是笑话。十有八九的结果是管事的人过来,对着缩在墙角抽泣的孩子一顿数落:\"你爹妈打你还不是为你好?肯定是你犯了错,不听话就活该挨打,下次老实点!\"没有人会去质疑父亲管教儿子的权力边界。
苏长顺自然也懒得去触这个霉头。他很清楚,像刘海中这种人,心气不顺的时候,你去劝,那等于火上浇油,不但孩子可能被打得更狠,他自己还可能把邪火转移到劝架的人身上。
最好的办法就是等他自己打累了,那股郁结在心口的憋屈随着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自然就会停手。
苏长顺眼神闪烁了几下,心里那份看戏的兴致里,忽然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盘算:何不给这场即将上演的戏码再添点柴火?顺便…也许,能拉傻柱这头倔驴一把?他的谋算心思需要一位观众给他扣666,傻柱就很合适,以后他还指着傻柱帮他做菜呢,等傻柱认识到了他的牛逼,自然会信服他。
念头一起,苏长顺抬脚就往中院走。
刚走近傻柱家门口,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傻柱正掀开锅盖,拿勺子小心地撇着汤里的浮沫,锅里肉块翻滚,汤汁浓白。
\"哟呵,柱子,这生活还是这么滋润啊,小灶顿肉?\"苏长顺倚着门框,故意吸了吸鼻子。
傻柱头也不抬,专注着手里的活计:\"一边儿去!这是孝敬老太太的,这会可没你份儿。\"他语气硬邦邦,但那小心翼翼地盛汤的动作,说出的话还是暴露了他那份藏在粗犷外表下的实诚——昨儿他答应了聋老太太,傻柱这人,轴,但爷们儿说话还真算话。
苏长顺嘿嘿一笑,丝毫不恼:\"知道知道,柱子你是好人尊老爱幼。对老太太那是没话说。\"他话锋一转,目光瞟向中院贾家那扇紧闭的门,用手指着贾家,声音压低了些:\"瞧见没?这会儿正商量着啥呢。\"
傻柱盖好汤罐子,随口嗤笑一声:\"嘁,他们关上门能商量啥?估摸着正吃晚饭呢,有啥好奇怪的。\"
\"商量啥?\"苏长顺嘴角勾起一抹洞悉一切的笑意,眼神里带着点玩味,\"傻柱子,你这心眼儿还是太实诚。人家关上门,首要惦记的,就是你口袋里那几个钢镚儿!\"
傻柱手上动作一顿,眉头皱了起来:\"扯淡!东旭工资再不济,他家…\"
\"东旭那点钱够干啥?\"苏长顺打断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清醒,\"他家几口人?光吃饭就得多少钱?更别说还有那老虔婆隔三差五想着弄点荤腥补补?他那点儿工资,就是水浇旱地,眨眼就没!易中海这根顶梁柱一折,大院里谁还正眼瞧贾家?借粮借钱?门都没有!眼下这光景,他们不找你借钱,找谁借?全院子就你心肠软。\"
傻柱张了张嘴,想反驳苏长顺把他当冤大头,但仔细一想,贾家眼下这情况,确实……除了找他傻柱,还能找谁?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光借钱可解不了近渴,也挽不回面子。\"苏长顺不给傻柱细想的机会,继续抛出更关键的信息,\"贾东旭现在在厂里是人人躲着走的泥菩萨,被易中海这坑爹师傅拖累得够呛,名声都臭大街了,他还想在那车间抬头做人?难!\"
\"不过嘛…这人挪活,树挪死!\"
傻柱下意识地接了一句:\"那…他能挪哪儿去?\"
\"嘿!\"苏长顺猛地一拍大腿,\"说到点子上了!他得换山头,换靠山!给自己重新找个大树靠上,大树底下才好乘凉嘛!\"
\"换靠山?谁啊?\"傻柱被苏长顺这笃定的语气带得有点懵。
苏长顺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还能有谁?现成摆在眼前的好大一棵树——咱们后院那位刚想当一大爷没当上,正憋屈得要死,满脑门子想着怎么咸鱼翻身的刘海中呗!\"
傻柱愣了几秒,消化着苏长顺的话。
易中海倒了,贾东旭成了臭狗屎,需要新靠山;刘海中想当一大爷,憋着火想上位……这两方?他眼睛慢慢瞪大:\"你是说…贾家会去投靠刘海中?让老刘收东旭当徒弟?\"
苏长顺露出一个孺子可教的笑容:\"柱子啊,这回反应过来了吧?贾家现在就是个走投无路的落水狗,看见根救命稻草都得死死抱住,而对刘海中来说,贾东旭主动上门拜师,简直是瞌睡送枕头,正愁没地方施展他的领导派头呢。这俩家,绝配!\"
他顿了一下,笑容里的讽刺意味更浓:\"搞不好贾张氏那老虔婆,这会儿就在里头教她儿子和儿媳妇怎么给刘海中表忠心呢——比如说:二大爷啊,我们全家都支持您当这个大院的主心骨,东旭跟了您,那是他的福气,往后在院里在厂里,我们唯您马首是瞻,易中海这个劳改犯,哪能跟您比…保不齐还拍胸脯说要帮刘海中去街道办活动活动,让他名正言顺坐上一大爷的位子!\"
傻柱想象着那个画面,觉得荒诞又好笑:\"帮刘海中当一大爷?王主任能理他们?\"他可是亲眼见着王主任今天那干脆利落的劲儿,刘海中在她眼里算老几?
\"哈哈!\"苏长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收住,肩膀微微耸动,\"我的傻弟弟诶!问题就在这儿啊!刘海中这官迷本性已经把他烧糊了!只要有人捧着、哄着,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都愿意信,更何况现在贾东旭这个徒弟还能给他带来点实打实的好处——证明他刘海中在大院里也是有人追随的,至于贾家许的那些帮他夺位的大话…\"
苏长顺看着贾家方向,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傻柱想着苏长顺的分析,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平时看着不声不响的苏长顺,对这院子里的人情世故,弯弯绕绕,似乎比他透彻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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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家那扇紧闭的房门内,贾张氏盘着腿坐在炕上,刚才全院大会上王主任毫不留情的数落和刘海中那张煞白的胖脸,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眼前的迷雾。
\"东旭!\"贾张氏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易中海那老王八蛋是彻底栽了!靠不住了,你也看见了,这棵大树一倒,咱们家立马就成了人家眼里的臭虫。\"
贾东旭垂着头坐在旁边的板凳上,脸色灰败,以前靠着易中海还能混点轻松的活计,或者多报点损耗占点小便宜,现在?门儿都没有了!他的工资就那么点,养活这一家子……
一想到钱,贾东旭觉得呼吸都困难。
秦淮茹坐在角落的煤炉边,怀里抱着迷迷糊糊的棒梗,沉默得像一块石头,但那眼神,却不时地在婆婆和丈夫之间扫视,带着深重的忧虑。
\"妈,那…那咱们现在咋办?\"贾东旭的声音带着点颤抖。
贾张氏往前探了探身,手指几乎戳到贾东旭的脑门:\"傻小子!你看看今天那阵仗!刘海中他那点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想当一大爷?王主任一句话就把他那层皮扒了个干净!当着全院人的面,跟训孙子似的!他现在心里头,是又羞又恨又急!这会儿,他就是一条饿极了又被打了棍子的疯狗,得找补!\"
\"妈,您是说…\"贾东旭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但又有点不敢相信。
\"这还用说吗?\"贾张氏不耐烦地打断他,\"东旭,这是老天爷给你指的道儿,重新找靠山,找的就是这个刘海中!\"
\"找他?\"贾东旭猛地抬头,脸上写满了错愕和不情愿,\"他?他今天刚被王主任…\"
\"对!就因为他今儿丢了脸面,才需要现在有人去捧着他!\"贾张氏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他需要有人证明他刘海中在大院里还是号人物,需要有人给他摇旗呐喊!他刚丢了面子,咱们得赶紧把他那脸面给捡起来,捧到他手里!\"
她用力一拍炕沿:\"你去,明儿…不,一会儿吃完饭,你就去后院找刘海中,明明白白告诉他:易中海骗了全院也骗了厂里,他就是个伪君子,唯有您这个二大爷,为人正派,技术过硬,有担当,咱们全院…至少咱们贾家,坚决拥护您来领导大院,咱们就认您这个大院的主心骨!\"
贾张氏这番话,不仅贾东旭听呆了,连角落里的秦淮茹都震惊地看向她。
这番话术,简直是把刘海中心底最痒痒的地方挠了个准。
贾张氏根本不给两人消化时间,语速快得像连珠炮:\"然后你就跪下,求他收你做徒弟,求他拉你一把!\"
她目光灼灼地钉在贾东旭脸上,\"你实话实说!现在被易中海连累,在原车间待不下去,抬不起头,你仰慕刘海中的技术和为人,请求他收你为徒,转到锻工车间,跟他学艺,给他鞍前马后,贾家在大院也会跟他一条心,证明他不仅在大院有威望,在厂里也有能力,有人追随!\"
贾东旭的心脏狂跳起来,重新拜师?转去锻工?这个诱惑太大了!
彻底离开易中海留下的那个烂摊子车间,远离那些目光,在刘海中这棵新的大树底下重新开始…这几乎是摆脱眼下泥沼的唯一办法。
他随即又想到刘海中那草包和好面子的性子:\"妈…那他…他能答应?\"
\"废话,天上掉馅饼他当然会接!\"贾张氏嗤笑一声,\"刘海中他现在最想要啥?不就是要那个一大爷的名头,要人捧着他,听他的吗?\"
\"淮茹啊,\"贾张氏的声音陡然转向秦淮茹:\"刚才盘算东旭的事是大事,可家里这眼前的小窟窿也得赶紧补上。\"
秦淮茹心头莫名一跳,等着婆婆的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