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一出派出所,立刻朝着汽车站的方向狂奔而去。
她要去李家村!
她要去找刘翠花!
这笔钱是刘翠花让她出的,刘翠花必须得赔给她!
李玉琴站在派出所门口,看着神婆火急火燎、仓皇远去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刘翠花,你不是喜欢在背后使阴招吗?
不是喜欢花钱找人来恶心我吗?
那我就让你请来的“神”,亲自上门,去跟你讨这笔债!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对蛇鼠一窝的搭档,为了这点钱,能狗咬狗到什么地步!
李玉琴回到家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了头顶正中。
家里里飘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
乔锦锦和林云深正坐在客厅里,眼巴巴地朝着门口张望,脸上写满了担忧。
看到李玉琴进门,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妈!您可算回来了!”乔锦锦立刻迎了上来,拉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
“您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我们还以为您出什么事儿了呢!”
林云深也快步跟了过来,虽然没说话,但那双沉稳的眸子里,同样透着关切。
“没事,碰上点小麻烦,都解决了。”
李玉琴拍了拍女儿的手,语气轻松得像是只去街上逛了一圈。
饭桌上,乔锦锦和林云深准备好了两菜一汤,就等她一个人。
“妈,到底是什么麻烦啊?”乔锦锦还是不放心,追着问。
李玉琴夹了一筷子菜,这才不紧不慢地,把今天在邮局跟孙建国交锋,以及在街上被神婆泼血,最后把人送进派出所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她讲得平铺直叙,仿佛在说一件别人的事,没有半点情绪起伏。
可听在乔锦锦的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解气!真是太解气了!”
乔锦锦一拍桌子,眼睛都在发亮。
“妈,您做得对!就该这么对付那些坏人!让他们知道咱们家不是好欺负的!”
她只觉得心口堵着的一股恶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而一旁的林云深,从头到尾都安静地听着,一口饭都没吃。
他的内心,比乔锦锦更为震撼。
邮局那件事,他听乔明远提过一嘴,本以为岳母是仗着岳父退伍军官的身份,去讲道理。
没想到,她竟是直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设下陷阱,快刀斩乱麻,一击制胜!
至于那个神婆……
这手段,更是让他拍案叫绝!
借力打力,一石二鸟!
不仅当场解决了神婆的骚扰,还让她自己成了讨债的恶犬,主动去找幕后主使刘翠花的麻烦!
这哪里是什么家庭主妇的智慧,这分明是行军打仗的阳谋和算计!
林云深看着眼前这个从容淡定的岳母,心中百感交集。
他跟乔锦锦结婚快两年了,回来探亲的次数屈指可数。
在他过往的印象里,岳母李玉琴,性子偏软,甚至可以说是懦弱。
她心里想的事情是很多,可千条万条,最终都汇成了一条——如何补贴她那三个不成器的弟弟。
为了那三个人,她能掏空自己的家,能委屈自己的丈夫和女儿。
可现在呢?
眼前的岳母,眼神清明,逻辑缜密,手段更是凌厉果决。
林云深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看走眼了。
岳母不是没有大智慧,她只是……把智慧用错了地方。
如今她幡然醒悟,这股力量用在正道上,简直所向披靡!
他甚至有些庆幸。
幸好,这是自己的岳母。
有她在,许多事情,甚至都不需要家里其他人出马,就能被处理得漂漂亮亮。
吃过午饭,李玉琴擦了擦嘴,看向对面的女儿女婿。
“云深,锦锦,今天晚上的卤菜摊,你们俩去出。”
这话一出,乔锦锦愣住了。
“啊?妈,我们俩去?”她有些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摆手。
“我不行的,我……我怕我卖不好。”
然而,她话音刚落,身旁的林云深却沉声应道。
“好的,妈。”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语气没有丝毫犹豫,充满了军人的干脆利落。
乔锦锦惊讶地扭过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睛里全是问号。
他怎么就答应了?
林云深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放心。
李玉琴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对这个女婿的反应毫不意外。
“我下午还有事要办,尽量赶回来。”
她站起身,补充了一句。
“要是我赶不回来,你们就自己先卖着,别怕,就跟平时一样。”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
离开家,李玉琴先是去了趟邮局,跟乔明远简单交代了几句家里的安排,让他安心上班,下班了就去机械厂门口帮女儿女婿,她就暂时把他的自行车骑走了。
乔明远看着妻子眼中闪烁的光芒,心里又暖又踏实,只一个劲儿地点头。
“你放心去,家里有我。”
从邮局出来,李玉琴跨上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她腰背挺得笔直,脚下用力一蹬。
自行车“吱呀”一声,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径直朝着红星大队的大队部,飞驰而去!
刘翠花,你以为把神婆推出来就没事了?
今天这事,还没完!
红星大队的大队部,就在公社院子的最里头。
李玉琴将那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往墙边一靠,车梯子“哐当”一声支在地上,激起一小片尘土。
她看也没看院子里纳凉闲聊的几个人,径直走进了挂着“大队办公室”牌子的那间屋。
之所以跳过李家村,直奔大队部,李玉琴心里门儿清。
那神婆不是她们李家村的人,但所在的村子,却和李家村同属红星大队管辖。
她李家村那几个村干部,让他们想办法管管李大壮都不行,还得她把饭喂他们嘴边。
要让他们去处理神婆和刘翠花,他们更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更何况,她也得给那几个废物点心上上眼药。
让他们知道,上次先找村里,是给他们脸了!
这次她直接捅到大队部,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你们,不行!
屋里只有一个戴着眼镜的年轻干事,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报纸,茶杯里的茶叶梗子都泡得发白了。
李玉琴二话不说,走上前去,抬手“啪”地一声,狠狠拍在了桌子上!
那年轻干事手里的报纸都吓得飞了出去,人也从椅子上“噌”地一下弹了起来。
“你……你干什么?”
李玉琴冷着一张脸,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我来问问,咱们红星大队,是不是不打算贯彻党的方针了?”
这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直接把那年轻干事给劈懵了。
他脸色煞白,扶了扶差点滑掉的眼镜,嘴唇都哆嗦起来。
“婶子!婶子你可别乱说啊!这话是能随便讲的吗?要出大事的!”
这顶政治帽子太大了,大到能活活压死人!
李玉琴不为所动,眼神锐利如刀,直直地盯着他。
“我乱说了吗?”
她一字一顿地问道:“咱们的党,是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年轻干事被她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点头:“是,是啊……”
“那咱们大队部,是不是纵容底下的人搞封建迷信,用那些污七八糟的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迫害人民群众?”
李玉琴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诘问。
“你们让他们搞这些,是不是就跟党的方针政策,背道而驰?!”
年轻干事一听,额头上的冷汗“刷”地就下来了,双手连连摆动,跟摇拨浪鼓似的。
“冤枉啊!婶子,我们绝对没有!”
“我们大队部向来都提倡移风易俗,破除封建迷信,讲科学,怎么可能纵容人搞那些东西!”
李玉琴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
“没有?”
“我今天差点被人当街泼了一身所谓的黑狗血,这事儿都闹到镇上的派出所去了,人证物证俱在,我可没跟你们瞎说!”
一听是这事儿,而且已经惊动了派出所,年轻干事心里猛地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是具体的个案,不是来搞政治清算的。
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下来,带着几分安抚的腔调:“哦……原来婶子您就是您说的这个事件的受害者啊。”
“您看,您向我们反映这个情况,是完全正确的!我们肯定会严肃认真处理的。”
他试图把话题拉回正轨:“可您别一来就说咱们跟党对着干啊,我们可真背不起这么大一口锅。”
李玉琴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她眼睛一眯,向前探了探身子,步步紧逼。
“行啊。”
“那你们要是没有好好处理,这锅你们没背稳,‘哐当’一声掉下来了……”
她停顿了一下,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砸进年轻干事的心里。
“是不是就代表我刚才说的,全都是对的?”
“就代表你们,就是跟党的方针政策背道而驰?”
年轻干事:“……”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卧槽!
上当了!
这是一个圈套!一个死结!
他现在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话被堵得死死的,进退两难。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亮、逻辑缜密的农村妇女,后背的冷汗冒得更凶了,衬衫都快湿透了。
这哪里是个普通的婶子,这分明是个谈判桌上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