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带着几分疑惑：“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对我们的。你以前，是最疼我们这几个弟弟的……”
“是啊，我是变了。”李玉琴坦然承认，嘴角甚至还向上弯了弯，只是那笑容没有丝毫暖意。
“我若还是以前那个傻子，现在哪还有命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话？”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说道：“再说了，这不是因为……你们姐夫退役回家了嘛？”
李国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盘算，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就是啊大姐！姐夫退役了，国家给了不少安置费，你们在城里又分了那么好的新房子，姐夫肯定也安排了好工作，手头宽裕得很！”
“他那儿有的是钱，哪里就看得上我们这点仨瓜俩枣的！何必跟我们计较这些呢？”
“哦？仨瓜俩枣？”李玉琴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既然在你李国军眼里，这一千多块钱不过是仨瓜俩枣，不值一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那你现在就麻溜地把这‘仨瓜俩枣’给我拿出来啊！”
“正好也让我开开眼，看看你们李家这‘仨瓜俩枣’，到底是有多不值钱！”
李国军的脸“唰”的一下，红了又白，白了又青，精彩纷呈。
他张了张嘴，被李玉琴这番话噎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狠狠扇了几巴掌。
郭秀娟见丈夫被怼得哑口无言，二叔子又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里的火气“噌”地又冒了上来。
她仗着李玉琴总不至于真对长辈不敬，立刻把“老太太”这张牌给抬了出来。
“李玉琴！”她尖着嗓子嚷道，虽然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扑上去，但气势却不减，“你别在这儿得意忘形！你今天这么对国军他们，这么逼迫你自己的亲弟弟！”
“你就不怕咱娘知道了，从老家过来扒了你的皮？！”
“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我看你这张脸往哪儿搁！”
李玉琴闻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
“哟呵？”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充满了不屑。
“都到这份上了，还敢这么跟我说话？看来我以前贴补给你们的那些钱，那些东西，还真是喂了不知好歹的狗了！”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
“不，说喂了狗，都算是抬举你们了。”李玉琴的目光一一扫过面前这几个所谓的亲人，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与决绝，“我那些钱，当年还真不如拿去喂几条野狗！起码喂了狗，狗还知道冲我摇摇尾巴，念我几分好！”
“哪像你们，一群永远喂不熟的白眼狼！”
李国军的额角青筋又开始突突地跳，他强忍着怒气，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大姐，不是我们不给，实在是……”
“实在是手里紧得很，一下子哪里凑得出这么多啊！”李国勇赶紧接话，一脸的为难。
郭秀娟也跟着帮腔：“是啊大姐，我们家底子薄，您又不是不知道！”
秦晓涵则把头埋得更低了，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她钻进去，生怕李玉琴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
李玉琴看着他们这副德行，耐心彻底告罄：“看来，不动点真格的，你们是不会见棺材不落泪了。”
她“霍”地一下站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既然你们给不出钱，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现在就去找人！帮我把这房子拆了抵债！”
这话一出，李国军和李国勇的脸都绿了。
“别！大姐！别去！”李国军一个箭步上前，差点就要抱住李玉琴的腿，“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啊！”
李国勇也慌了神，连忙道：“是啊大姐，我们给！我们给还不行吗！只是……我们现在手头是真没那么多现钱啊！”
李玉琴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们：“能给多少？”
李国军和郭秀娟对视一眼，郭秀娟朝他使了个眼色，李国军心领神会，一咬牙道：“大姐，我……我这儿先凑三百！这真是我的极限了！您看……”
李玉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眼神，看得李国军心里直发毛。
李国勇见状，也知道躲不过去了，哭丧着脸道：“我……我这儿只有两百！大姐，您就高抬贵手！我们以后肯定还！肯定还！”
李玉琴冷眼看着他们东拼西凑，郭秀娟不情不愿地从炕洞里摸出个布包，李国军从里面数了又数，才拿出三百块。
李国勇也肉痛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两百块钱，那钱都带着他的体温，显然是贴身放着不舍得花的。
很快，五百块钱放到了李玉琴面前的桌上，皱皱巴巴的，还带着些许霉味。
李玉琴面无表情地将钱收了起来。
“剩下的呢？”她问。
李国军搓着手，一脸为难：“大姐，剩下的……能不能再缓缓？我们保证，一有钱就还您！”
“缓缓？”李玉琴挑眉，“可以。”
李国军和李国勇刚松了口气，就听李玉琴继续说道：“写欠条。写清楚今天还了多少，还欠多少，什么时候还清，要是还不清，又怎么算！”
“这……”李国军和李国勇对视一眼，满脸苦涩。
李玉琴冷冷道：“写！不写清楚，我现在就去找人！”
两人不敢再犟，只得找来纸笔，在李玉琴的口述和监督下，哆哆嗦嗦地分别写下了欠条，写明了剩余欠款和最迟还款日期，最后还在李玉琴的要求下，歪歪扭扭地按上了自己的红手印。
李玉琴仔细检查了一遍欠条，确认无误后，才小心地收好。
做完这一切，她的目光，锐利如电，直直射向一直缩在角落，试图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秦晓涵。
“好了，大哥二哥家的事暂时了了。老三家的，”李玉琴问道：“该你了。一千零五十块，打算怎么还？”
秦晓涵被点名，吓得一个哆嗦，脸都白了，声音细若蚊蚋：“大…大姐……”
她求助似的看向李国军和李国勇，却见两人都低着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秦晓涵的心沉了下去，硬着头皮道：“国……国强他……他今天去上班了，还没回来呢。我……我手里没钱啊，家里的钱，都……都是他管着的。”
她顿了顿，声音更小了：“要不，等他回来，我跟他说了，再……再给您送过去？”
李玉琴嘴角勾起一抹冷弧：“哦？这么说，你现在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秦晓涵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是点了点头。
“也就是说，今天这钱，你们老三家是不打算给了，是吗？”李玉琴的声音陡然转厉。
不等秦晓涵再开口，一旁的李国军生怕战火烧到自己身上，一听这话，立马跳了出来！
他指着秦晓涵，急切地对李玉琴说道：“大姐！大姐您可听见了！”
“我们可都还钱了啊！欠条也写了！”
“您要扒房子，可千万别动我们这几间！这都是我们自己辛辛苦苦盖的！”
他顿了顿，毫不犹豫地把亲弟弟推了出去：“要扒就扒老三他们家的！是他们家不给钱！跟我们可没关系！”
秦晓涵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国军，眼睛瞪得溜圆。
她怎么也没想到，平日里称兄道弟的大伯，关键时刻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把他们三房推出去当挡箭牌！
真是半点兄弟情义都不顾了！
秦晓涵气得牙根都痒痒的，恨不得扑上去挠李国军几爪子。
可李玉琴那双冷冰冰的眼睛还盯着她呢。
深吸一口气，秦晓涵把满腔的怒火和委屈强行压了下去。
她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怜巴巴地望着李玉琴：“大……大姐，您也知道，我们家……国强他是男人，家里的钱，一向都是他管着的。”
“我……我手里是真的一分钱都没有啊。”
“您看，能不能……”
李玉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演戏，淡淡道：“我知道了。”
秦晓涵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紧张兮兮地追问：“那……那您……不会真的要扒我们家房子吧？”
李玉琴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放心。”
她顿了顿，眼神冰冷：“你们要是真有钱不给，耍赖到底，那这房子，迟早有被扒的一天。”
说完，她不再看屋里这群各怀鬼胎的人，径直转身，干脆利落地走了出去。
李玉琴前脚刚踏出院门，郭秀娟憋了半天的火气就再也忍不住了，“噌”地一下炸开！
“呸！什么玩意儿！”她叉着腰，朝着门口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不要脸的骚狐狸！”
“当年从我们这儿拿走的钱，那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给的！现在倒好，日子过好了，就翻脸不认人，还跑回来要账！”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李国军的脸色也难看得很，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