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王管事肥胖的身体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低声呢喃,“太……太子?他怎么来了?”
他来不及多想,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屋子。
王管事一边胡乱整理着衣襟,一边对着身边人吼道:“快,开中门,所有人,随我去迎接太子殿下!”
接着,他匆匆忙忙领着一群庄丁,见着眼前那道身影时,便扑通一声跪倒在路上,额头紧贴着地面,声音微微颤抖,“小人……小人王福贵叩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不知殿下深夜驾临,有失远迎,实在罪该万死!”
景华琰端坐在小马驹上,目光淡淡的扫过地上瑟瑟发抖的王管事,声音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威压,“国公和云家小祖宗何在?”
王管事眼皮一跳,将头埋得更低了些,抬手拭了下额头上的细汗,“回殿下,国公爷在休息,小……小主子她……她……”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如何搪塞,身后却陡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道清脆的奶音,“咦?太子殿下?”
王管事浑身一僵。
景华琰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云棠被青鸢抱着,正从内院方向快步走来。
她小脸上还带着些许惊魂未定。
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看到景华琰时,瞬间亮了起来。
云衡之紧随其后,脸色沉凝。
他的视线落在景华琰身上时,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快步上前行礼,“臣云衡之,参见太子殿下。”
“国公免礼。”景华琰的目光紧紧锁在云棠身上。
见她虽有些疲惫,但精神瞧着还不错,紧绷的小脸这才稍稍松了一分。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走到云棠面前,仔细打量着她,“小家伙,你没事吧?”
“窝没事呀!”云棠摇了摇头,小胖手伸出来想拉他的袖子,又想起什么似的缩了回去,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殿下,你怎么来啦?”
景华琰看着她的样子,心头不禁一软。
他转向王管事,淡然开口,“孤来得突然,不必惊扰国公休息,安排一处清净地方,孤与国公叙话片刻即可。”
“是……是,小人遵命!”王管事如蒙大赦,慌忙爬起来,躬身往前引路,“殿下请随小人这边来。”
他一边走,一边用袖子擦着额头上怎么也擦不完的冷汗,心中七上八下。
不多时,云棠等人被引至一处较为僻静的书房。
王管事恭恭敬敬地奉上热茶,“不知太子殿下口味如何,小人……”
景华琰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你且退下,守好门户便好。”
王管事愣了愣神,随即面上带着笑,默默退了出去。
他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说话声,想凑近些听个清楚。
门口侍立的东宫侍卫手按在刀柄上,一个个杀气腾腾地盯着他,逼得他不得不一步步退了出去。
他在院外焦躁地来回踱步,越想越怕。
书房内。
景华琰屏退了多余的侍从,只留了两名心腹侍卫守在门外。
他小小的身子坐在主位上,看向云衡之,又看向青鸢怀中的云棠,眉头微蹙,“国公,小家伙,这庄上究竟出了何事?”
云棠小胖手指了指青鸢,“青鸢,你说。”
青鸢将云棠轻轻放下,上前一步,“回殿下,今夜有贼人潜入主子居所行刺,被奴婢击退。另擒获一告密者,称庄内管事王福贵勾结外人,私藏兵甲于密室,密谋不轨……”
青鸢三言两语,便将前因后果都说得一清二楚。
景华琰听完,小脸瞬间沉了下来。
他眸里寒光乍现,猛地一拍身旁小几,“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庄子管事,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私藏兵甲,勾结外贼不说,竟然还敢行刺国公府的小主子!”
他胸膛不停起伏,声音满是怒火。
景华琰深吸一口气,看向云棠,半蹲了下来,“孤听到消息,只觉心惊肉跳,怕你……怕你真出了事情。一时情急,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
他微微垂眸,小脸上多了一丝自责,“是孤……太冲动了。”
随即,他抬起眼,“不过,孤既已在此,还亮明了身份,他们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看向云衡之,语气十分郑重,“国公,孤带来的人马,连同东宫侍卫,现下皆可听您调遣。当务之急,是立刻控制王管事及其心腹,封锁庄子,彻查密室转移去向,深挖账册,揪出幕后黑手!孤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把手伸到孤的眼皮子底下。”
景华琰挺直小小的脊背,眸光微闪,“孤在此,便是明棋。幕后之人……此刻必如热锅蚂蚁一般急躁!”
他顿了顿,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接下来,谁坐不住急着来这庄子,或是想方设法让孤速速回京……谁便最有问题。”
他看向青鸢,语气斩钉截铁,“青鸢,你寸步不离护好你家主子,再加派东宫好手,务必确保万无一失,小家伙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
“是,奴婢\/属下领命!”青鸢与门外侍卫齐声应诺。
“至于那些铺子……”景华琰眸中寒光一闪,对身旁心腹侍卫沉声道,“持孤手令,即刻调京兆府精锐,封锁方才那几家可疑的铺子,将所有账册,往来信件,可疑货物,尽数带回,若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遵命!”心腹侍卫接过手令,身影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景华琰侧身看着云棠依旧有些苍白的小脸,嘴角微勾。
他缓步走到云棠面前,声音放柔了些,“小家伙吓坏了吧?孤给你讲个故事可好?”
云棠大眼睛眨了眨,用力点了点小脑袋,“好呀!”
随后,景华琰拉着云棠坐到一旁铺了软垫的椅子上,轻声讲起了故事。
他的声音清朗,讲到紧张处还故意压低声音,逗得云棠时而紧张地攥紧小拳头,时而咯咯笑出声来。
此刻,云棠的小脸上只有好奇和开心。
门外侍立的东宫侍卫首领看着屋内罕见的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忍不住对身旁同样守着的青鸢低声道:“殿下他……从未如此开怀过。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
他语气有些感慨,“殿下身边,自小便是刀光剑影,阴谋算计。这般年纪该有的快活,实在是太少了。”
青鸢默默点了点头。
看着那个眉宇间终于透出几分孩子气的太子,又看了看被逗得咯咯直笑的自家小主子,眼神复杂。
故事讲完,云棠意犹未尽,小脸上满是兴奋的红晕。
景华琰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头难得地松快。
云棠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小手在自己腰间的小包里摸索了好一会儿。
接着,她终于掏出一个用干净油纸小心翼翼包着的东西。
她将之递到景华琰面前,奶声奶气地道:“殿下,这个给你。”
景华琰面上微微一怔,接过那小小的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颗颜色鲜艳,还裹着糖霜的果子糖。
“这是……”景华琰有些不解。
“是糖糖,”云棠仰着小脸,大眼睛里满是真诚,“不开心的时候吃一颗糖糖,就不会不开心啦!殿下以后,要是像刚才那样不开心了,就来找窝,窝给你糖糖吃。”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包,一脸郑重其事。
景华琰看着云棠那双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听着她分明稚嫩却不带任何目的的话语,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低头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地将那几颗糖重新包好,紧紧攥在手心。
景华琰轻刮了刮云棠的鼻翼,宠溺一笑,“好,孤记住了。”
接着,他将那包着糖的油纸小心地拢入袖中。
恰在此时,书房的门再次被叩响。
方才持令而出的心腹侍卫闪身而入,单膝点地,“殿下,京兆府急报,相关米铺和布庄,及名单上所有可疑铺面已尽数封锁,掌柜、账房及一干人等悉数拿下!其中……”
景华琰小脸沉静如水,微微颔首,“很好,人证物证,一定要严加看管。”
“遵命!”侍卫领命,迅速退了下去。
突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是庄子管事,太子殿下,国公爷,小人冤枉啊!”
王管事杀猪般的嚎叫由远及近。
紧接着,书房门被猛地推开。
两名国公府亲卫反拧着王管事双臂,将他毫不留情地拖了进来。
王管事被摔了个狗啃泥,肥硕的身体在地上弹了一下,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下一秒却被侍卫一脚狠狠踩住后背,浑身动弹不得。
景华琰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端起手边微凉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
云衡之缓缓起身,踱步到王管事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冰冷:
“王福贵,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王管事抬起头,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嘴里还在喊冤,“国公爷明鉴,太子殿下明鉴啊,小人……小人兢兢业业打理庄子多年,从不敢有二心,定是……定是有刁民诬告,是有人想害小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