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晚的心跳如擂鼓,面上却笑得愈发温柔,牵着五皇子越子琪的小手稳稳踏上画舫甲板。
那船工腕上刺目的三片竹叶刺青,以及在江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游荡的船只,都在预示着接下来的行程,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好啊好啊!我最喜欢游江了!”五皇子雀跃着,全然不知危险临近。
他好奇地打量着船舱内雅致的陈设,“小舅妈,我能在船员头站着看吗。”
“五公子喜欢就好。”
萧皇后带着五皇子避居行宫养病,既是养病,五皇子自是不能经常露以人前。
否则,招了周嫔周国公府的眼,五皇子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林霜晚不动声色地引着五皇子在离船夫最远的船头,示意墨雨和落雁她们处理那些问题。
她眼角余光暼见那个看似老实巴交、挽着裤腿的船夫。
他正低垂着默默地解开缆绳,动作熟练,乍一看,还真当只是个普通的船工。
“嬷嬷不一起上来吗?”林霜晚扬声问向仍站在渡桥上的赵嬷嬷。
赵嬷嬷脸上堆着公式化的笑:“老奴奉长公主之命,还需在此等候其他几位夫人。萧世子妃与五公子先行一步,画舫会沿江缓行片刻,待老奴接上人便来汇合。”
她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容置疑。
林霜晚心中冷笑。好一个“先行一步”,好一个“沿江缓行片刻”!
这分明是将她和五皇子孤立在这艘随时可能沉没的“危船”之上,成为瓮中之鳖!
画舫轻轻摇晃着,离了渡口,顺流而下。
江风带着水汽迎面吹来,五皇子张开双手,拥抱猎猎江风。
“小舅妈,快看,那只水鸟好漂亮!”五皇子兴奋地指着窗外掠过的一只白鹭。
“嗯,真精神。”林霜晚柔声应和。
可怜的小孩,从出生起就迁居行宫,八年来,只能通过四方高墙,眺望天空。
他赞那水鸟漂亮,更是羡慕水鸟能够自由地飞翔吧。
她表面装作和五皇子兴高采烈地看风景,一只手轻轻搭在五皇子瘦小的肩膀上,既是安抚,也是保护。
另一只手却低垂着,手腕上绑着机关器,“暴雨梨花针”。
是她翻遍三舅的手册从中看来的,叫沉云找人两日两夜不眠不休,终于做出来的防身利器。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对方的目标显然是五皇子,制造“意外”落水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这看似平静的江面,随时可能变成吞噬生命的深渊。
不知道萧以琛和魏真收到墨雨的消息,来得及跟着五皇子行程做出调整吗?
时间在表面的平静下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
船夫似乎只是专注地掌着舵,画舫平稳地行驶在江心。
然而,林霜晚敏锐地察觉到船速在不易察觉地加快,并且正悄然偏离主航道,朝着下游一处水流更急、岸边芦苇丛生、人迹罕至的滩涂方向驶去。
有问题!
“船家,”林霜晚忽然开口,声音清亮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船似乎走得快了些?长公主吩咐是沿江缓行,莫要错过了与赵嬷嬷汇合之处。劳烦稳着点。”
船夫背脊似乎僵硬了一瞬,含糊地应道:“夫人放心,小的省得……这水流有些急,小的控稳些……”
他嘴上说着,手上调整舵的动作却显得笨拙而刻意,船速并未明显减缓,方向也依旧偏斜。
五皇子似乎也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不再叽叽喳喳,小手悄悄攥紧了林霜晚的衣角,小声问:“小舅妈,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怎么还没看到其他人?”
林霜晚心中一紧,正要柔声安抚,变故陡生!
“哗啦!”一声巨响,并非来自船底,而是来自船头侧方!一道铁链猛地从浑浊的江水中窜起,带着淋漓的水花,重重砸在甲板上!
那一条条婴儿臂粗的铁链!是水贼惯用的伎俩!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艘画舫剧烈地倾斜摇晃起来!
“啊!”五皇子惊呼一声,小小的身体被惯性狠狠甩向江面。
林霜晚眼疾手快,猛地将他拉入怀中紧紧护住,就地一滚,自己则因仆倒在甲板上,撞得后背生疼。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的船夫眼中凶光毕露!
他不再伪装,从船舱角落的暗格里闪电般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口中发出一声尖锐的呼哨!
伴随着呼哨声,几个同样身着水靠、脸上蒙着黑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江水中翻身上船。
动作迅捷狠辣,目标直指船舱内被晃得站立不稳的林霜晚和她怀中的五皇子!
“子琪闭眼!”林霜晚厉喝一声,在千钧一发之际将五皇子的头按在自己怀中,身体猛地向后一仰,避开了船夫直刺面门的刀锋。
冰冷的刀锋几乎是贴着她的鼻尖划过,带起一阵腥风。
她抱着五皇子就地一滚,将五皇子护在自己的披风下,右手一抬,左手一按,暴雨梨花针的开关启动。
“咻咻咻!”铁针如牛芒般笼罩了扑来的贼人。
铁针上都淬了毒,中针的贼人瞬间失去了行动能力,扑通扑通的或掉落江中,或倒在甲板上。
船上的刺客被放倒,而水下的再也没有上来的机会了。
沉云几人带着熟悉水性的侍卫潜入水底,只见水中晕开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而被她裹入披风下的五皇子,黑暗骤然降临,熟悉的、窒息的恐惧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他瞬间的僵硬、瞳孔放大、呼吸骤停或变得急促浅短、小脸血色尽褪,最后失去意识,身体软倒。
危机解除,林霜晚扫了眼四周,确认甲板上的威胁已被清除,水下搏杀声渐息。
落雁她们打扫战场,而五皇子还小,不宜让他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
她便抱着五皇子回到了船舱,发现怀里的孩子突然没声没息,不管她如何呼喊都没反应。
“小公子?”
刹那间,她脸色煞白,吓得魂飞魄散。
“五皇子?”
冷汗瞬间爬满她的背脊,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起。
她以为是自己没护住让五皇子,使他受了致命伤,又或者刺客用了什么阴毒手段,而她却恍然未觉。
她的手指颤抖着,首先急切地探向他的鼻息和颈侧脉搏,感受到微弱但稳定的跳动时,心中巨石稍落。
随即,她像疯了一样仔细摸索他的后脑、脖颈、胸口、四肢,生怕找到一丝血迹或一处致命的瘀伤,每一个未知的触感都让她心脏骤停一瞬。
没发现外伤,生命体征平稳,但人就是不醒。
五皇子到底是怎么啦?
难道是中了一种她未知的毒?连她都把脉都把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