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贝米坐上了前往季家的公交车。
车上,她想着快去季家拿回自己的发夹,然后马上头也不回地走人,绝对不要撞见那个闷葫芦。
二十分钟后,公交车在季家附近的站点停下。
贝米跳下车,没急着进院门,先像只警惕的小猫,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左右张望了好一阵。
嗯,门口空空荡荡,那辆吉普车果然不在。
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松了不少,她的嘴角忍不住翘起一个如释重负的弧度,脚步也愉快起来,小跑着推开了季家的院门。
小院里,季奶奶拿着个花洒,在给墙根下几盆月季浇水。
听到脚步声,季奶奶回过头,一见是贝米,脸上笑开了花:“贝米来啦,快进来,正好,晚上留这儿吃饭,奶奶让厨房炖了鸡汤,可鲜了,等会儿让延礼送你回去。”
听见这名字,贝米脚步一顿,脸上那点笑意僵住了,眼神飘忽:“季、季团长,他在家啊?”
说完下意识地往屋里瞄了一眼。
“没呢,还没回来,”季奶奶摆摆手,把花洒放下,亲热地过来拉贝米的手,“不过快了,走走走,先进屋喝点水,陪奶奶说说话。”
贝米心里的小人儿疯狂喊着快跑,可看着季奶奶慈祥的笑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被半推半就地拉进了屋。
那感觉,像是明知前面有陷阱,还得自己往里跳。
时间在季奶奶絮絮叨叨的家常里溜得格外慢。
贝米捧着杯子,耳朵听着,心思却全在院门口的动静上。
直到天色渐暗,鸡汤的浓郁香气飘满了整个小客厅,院门口终于传来了车子特有的引擎熄火声。
贝米捧着个搪瓷碗小口喝汤,闻声背脊瞬间挺直,脑袋恨不得埋进碗里,只留一个乌黑柔顺的发顶对着门口方向。
“奶奶,我回来了。”季延礼低沉的声音伴随着沉稳的脚步声一同响起。
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饭厅门口,军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目光扫过餐桌,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那个鸵鸟似的小身影。
“回来得正好,”季奶奶笑呵呵地招呼,“快洗手吃饭,贝米都等你老半天了,汤都快凉了。”
“嗯。”季延礼应了一声,目光在贝米低垂的脑袋上停留了几秒,便径直去洗手。
很快,他拉开贝米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身上的气息瞬间笼罩过来,贝米握着汤匙的手指微微收紧,心跳又开始不听话地加速。
饭桌上,季奶奶不停地给贝米夹菜。
贝米小口吃着,全程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旁边坐着的不是个大活人,而是块冷冰冰的石头。
随后,她夹起一块滑嫩的鸡肉,汤汁沾了点嘴角,下意识地想找纸巾擦擦。
几乎在她念头刚起的瞬间,旁边的大手就伸了过来,将干净纸巾,无声地放在了她手边的桌面上。
动作十分自然。
贝米捏着筷子的手一顿,心里的小鼓咚敲得更响,她瞥了那只手的主人一眼。
男人目不斜视地夹着面前的青菜,好像刚才那顺手递纸的动作跟他无关。
这细微的互动却没逃过季奶奶的眼睛。老人家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眼睛都笑弯了:“哎呀,瞧瞧,瞧瞧,”
她放下筷子,故意打趣道,“这关系可真是一日千里啊,延礼,你以前那副恨不得离人家贝米八丈远的样子呢,现在可好,眼睛都恨不得黏在贝米身上了吧,递纸递得这么顺手。”
“奶奶!”季延礼放下筷子,眉头蹙起,低沉的嗓音带着点窘迫,“吃饭呢,说这些干什么。”
说完,他端起碗喝汤,喉结滚动了一下,耳根似乎有点泛红。
季奶奶这才笑着收了声:“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可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还在贝米和季延礼之间来回瞟。
一顿饭吃得贝米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熬到碗碟撤下,她又在客厅陪着季奶奶看了会儿电视,终于拿到了那个失而复得的珍珠小发夹。
小小的珍珠温润冰凉,捏在指尖,却让她心里那点憋闷的火气又冒了上来,这闷葫芦,明明发夹是落在他车上的。
他倒好,跑到奶奶面前装无辜。
过了一会儿,季延礼换了一身干净的常服从楼上下来。
“走吧,送你回去。”他声音平淡,表情是一贯的公事公办的样子。
贝米看着他这副装模作样的样子,心里的火噌地就蹿高了。
昨天还、还那样!现在又摆出这副拒人千里的冷脸给谁看?
越想越气,粉嫩的嘴唇抿得紧紧的,她眼里燃着小火苗,霎时从沙发上站起来,看也不看季延礼,对着季奶奶硬邦邦地说了句:“季奶奶,我走了。”
说完,像只被惹恼的小猫,气哼哼地一甩马尾辫,扭头就快步冲出了客厅,只留下一阵带着怨气的香风。
季延礼被她这莫名的火气弄得一愣,眉头拧成了疙瘩,看着那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莫名地堵了一下。
这丫头又怎么了?
他沉着脸,跟奶奶打了声招呼,也大步追了出去。
院门外,吉普车静静地停着。
贝米已经自己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小脸绷着,侧头看着窗外,只留给季延礼一个气鼓鼓的后脑勺。
季延礼坐进驾驶座,发动车子前,他侧头看了贝米一眼,女孩看着窗外,连个眼风都欠奉。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车厢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他想不通,这娇气包怎么又生气了?
车子在夜晚的街道上行驶,车厢里安静得只剩下引擎声。
贝米鼓着小脸,头扭向车窗外,故意不看旁边开车的男人。
光影把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黄色,长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垂着,粉嫩的嘴唇微微噘起,能挂个油瓶。
她心里的小人儿正叉着腰,把季延礼这个闷葫芦翻来覆去地骂:装!亲人的时候像头饿狼,这会儿倒端得跟尊泥菩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