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奶奶在一旁乐呵呵地补充:“可不是嘛,我们贝米手艺好,陆师傅有眼光,正好延礼你也在演习场,多照顾着点贝米,这三天,你们也能多见见面,多好。”
季延礼没再接话,三两下把剩下的粥一口气喝完了。
“奶奶,军区还有事,我先走了。”他站起身,利落地整理了一下军装的领口和袖口,深绿色的军装衬得他肩宽腰窄,身姿挺拔如松。
“哎,路上慢点。”季奶奶嘱咐道。
季延礼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帽,刚走到客厅门口。
“季延礼。”贝米清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他脚步一顿,转过身,帽檐的阴影遮住了部分眉眼,只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贝米放下筷子,几步就跑上了二楼。
没一会儿,她又咚咚咚地跑了下来,手里捧着个广口玻璃罐。
罐子里,满满当当塞着金黄色的杏片,每一片都裹着晶莹剔透的粘稠糖浆。
在晨光下,诱人的色泽几乎要流淌出来。
“给你,”贝米把玻璃罐塞到他怀里,眼神亮晶晶的,“这是前几天买的酸杏做成的蜜渍杏脯,你带去军区吧,训练累了或者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顿了顿,补充道,“酸酸甜甜的,开胃。”
玻璃罐入手冰凉,分量不轻。
季延礼伸手接住,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贝米递过来时温热柔软的手背。
触感细腻,像带着微小的电流,瞬间穿过他的指尖。
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缩回手,握着那冰凉的罐身,手指微微收紧。
他垂下眼,看着罐子里诱人的金色,随即抬眼看向贝米那双带着点期待的大眼睛。
“嗯。”季延礼低沉地应了一声,声音比平时似乎柔和了半分。
他什么也没多说,点了点头,将军帽正了正,一手抱着那罐蜜渍酸杏脯,转身大步走出了季家小院。
贝米站在门口,看着那抹军绿色的挺拔背影消失在院门外,才转身进了客厅。
今天还要继续弄新一批的果脯呢。
……
吉普车停在办公楼前,季延礼利落地推门下车。
清晨的军区操场已经响起嘹亮的口号声和整齐的跑步声。
“团长。”冯飞从驾驶座探出头,指了指后排的玻璃罐,“您东西忘拿了。”
季延礼脚步一顿,这才想起那个罐子,折返回去,大手一伸,稳稳地将那罐蜜渍酸杏脯捞了出来。
冰凉的玻璃触感透过指尖,罐子里诱人的杏片裹着晶莹的糖浆,在晨光下泛着暖融融的光泽。
他没说什么,只朝冯飞点了下头,便转身大步走向那栋灰色的四层办公楼。
推开团长办公室的门,季延礼将玻璃罐随手放在办公桌一角,脱下的军帽挂在门后的衣帽钩上。
刚坐下,还没摊开桌上的训练计划表,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报告!”声音洪亮。
“进。”季延礼头也没抬。
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同样穿着军装,身形健硕的男人,肩章显示是少校,正是陆军特战大队的队长刘铮。
他比季延礼略矮一点,但肌肉虬结,眼神锐利如鹰,是军区有名的硬茬子。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摸爬滚打,又进了同一个系统,私底下是可以勾肩搭背的交情,但在部队,上下级关系泾渭分明。
“季团,”刘铮站定,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关于月底红蓝对抗渗透科目的具体路线和火力配置,需要您最后确认签字。”
说完将一份文件放在季延礼面前。
季延礼快速浏览着文件,指尖在几处关键数据上点了点:“第三突击组佯攻点,火力覆盖范围再后延五十米。蓝方指挥所外围的暗哨布控图,下午三点前我要看到最新标注。”
“是!”刘铮应道,拿起文件准备离开,目光却扫到了办公桌角那个熟悉的玻璃罐。
早上出门前,妹妹琳琳好像就捧着这么个罐子,宝贝似的给大家分了几块金黄的杏脯,酸酸甜甜,味道确实特别。
他脚步顿住,脸上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哟,季团,这好东西哪来的?看着跟琳琳今早显摆的那个一模一样啊。”
季延礼从文件上抬起眼,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然后顺手拉开办公桌右手边的抽屉,里面整齐地码着几瓶药。
他拿出一个白色药瓶,拧开盖子,倒出两片白色的小药片,看也没看,直接丢进嘴里,喉结滚动了一下,硬生生干咽了下去。
刘铮脸上的调侃瞬间消失了,看着季延礼平静无波的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眼里闪过几分担忧。
季延礼拧好药瓶盖,放回抽屉,抬眼对上刘铮欲言又止的目光,眉头都没皱一下,声音平静:“放心,老毛病,早控制住了。”
刘铮看着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目光又落回那罐酸杏脯上,像是为了缓解气氛,伸手过去:“看着挺馋人,我尝一块?”
季延礼没反对。
刘铮两步走过去,直接拧开盖子,伸手捏了一块最大的杏脯,塞进嘴里。
牙齿咬破柔韧的果肉,酸甜的汁液瞬间在口腔里爆开。
这味道…刘铮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昨天傍晚。
季家门口那个穿着简单衣裳,笑容却明媚得像盛放花朵的姑娘,夕阳的金光落在她脸上,干净又生动。
画面和口中的酸甜滋味重叠在一起,冲击力太大,他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脸都憋红了。
季延礼眉头瞬间拧紧,一脸嫌弃地,冷冷扫向咳得狼狈的刘铮。
在部队,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上司。
“刘铮,你今天是来我这里表演咳嗽的,还是来谈军演的?吃完赶紧走,杵这儿当门神呢,特战队今天训练强度达标了?新兵蛋子都训明白了?”
这劈头盖脸的怒斥,和在贝米面前那个沉默寡言,甚至有点笨拙的季延礼判若两人。
此刻的他,眼神锐利,气势迫人,是那个在训练场上能骂的新兵抬不起头,在作战室里运筹帷幄的冷血指挥官。
刘铮被骂得一激灵,赶紧把剩下的半块杏脯塞进嘴里,胡乱嚼了两下咽下去,也顾不上咳嗽了,立正站好:“是!团长!我这就去盯着训练。”
说完,拿起桌上那份签好字的文件,赶紧离开了。
办公室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季延礼的目光重新落回那个被打开盖子的玻璃罐上,里面的杏脯少了一块,缺口显得格外刺眼。
他盯着那缺口看了几秒,又把盖子重新拧紧,力道极大。
然后把玻璃罐推到了办公桌最靠里的角落,像是要把它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