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延礼刚发动车子准备离开,车窗就被轻轻敲响了。他侧过头,看见林婷婷不知何时站在了车旁。
林婷婷脸上的伤痕格外明显,此刻却努力挤出一个惹人怜惜的笑容,声音捏得又细又柔:“延礼哥,这么巧啊,你来接人?”
说话时,还侧了侧受伤的脸颊,眼神里带着点委屈的暗示,巴巴地望着他。
男人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林婷婷急了,赶紧伸手虚虚按了一下车窗边缘,脸上笑容有点挂不住:“延礼哥,你看这离我家还有段路,你…方便载我一程吗?”
“不方便。”三个字,干脆利落。
车窗无声升起,隔绝了外面那张瞬间失色的脸。
林婷婷看着车子迅速消失在视线里,气得狠狠跺了一下脚。
神情懊恼,刚才就应该早点从教学楼里出来,说不定就能看见延礼哥来这里干嘛的了,又是哪个小贱人运气这么好。
……
吉普车一路开进军区大院深处,停在一栋安静的小楼前。
季延礼推开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
季奶奶端着刚熬好的鸡汤从厨房出来,看到他,脸上笑开了花:“回来啦,正好赶上饭点,快洗手去。”
饭桌上摆着几样家常小菜。
季老爷子喝着鸡汤看报,季奶奶则不停地给孙子夹菜,尤其是把他面前的汤碗盛得满满的。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老爷子头也不抬地问。
季延礼低头喝汤:“临时有点事。”
听到这话,季奶奶状似不经意地闲聊,眼神却带着探究:“延礼,最近…是不是有情况了?”
闻言,季延礼的筷子顿在半空,抬眼看向奶奶,英挺的眉毛微微挑起:“情况?什么情况?”
脸上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眼神却带着点询问。
“啧,跟奶奶还装?”老太太嗔怪地看他一眼,放下汤勺,“上个星期,给你安排好的见面,你说什么临时有重要会议,又不去见面,害得我在那丫头面前好没面子。”
她顿了顿,语气认真起来,“延礼,你要是真有喜欢的姑娘了,或者看上哪家闺女了,你就直说,咱家现在不讲那些老黄历了,什么门第家世,都不看重了,只要姑娘人好,心地善良,踏实过日子就行。”
季延礼听着奶奶的话,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下午那张抱着粉色保温杯,笑得眉眼弯弯的鲜活小脸,还有那双清澈又灵活的大眼睛…
握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他薄唇动了动,刚想说什么。
“唉。”季奶奶没等他开口,又重重叹了口气,自顾自地絮叨起来,“说起来,也是你没福气,配不上人家贝米丫头那么好的人了,我和你爷爷都想好了,既然你俩没缘分,那我就认她当干孙女,这么好的姑娘,可不能便宜了外人。”
她说着,脸上还带着点对孙子不争气的惋惜。
“贝米?”季延礼猛地抬头,那双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神,此刻多了几分惊愕:“您是说贝米?!”
季奶奶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狐疑地看着他:“对啊,程家的贝米,怎么了,你认识啊?”
季老爷子也放下筷子,好奇地看过来:“反应这么大,真认识啊?”
季延礼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行压下翻涌的思绪,缓缓摇头:“不认识。”
顿了几秒,像是不经意地追问,“奶奶,您说的那个贝米她多大年纪?”
“多大?”季奶奶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十九吧?我记得老程提过一嘴,刚上学没多久呢。”
十九,刚上学…
季延礼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冲了上来。
他认识的贝米,那个今天在学校门口,因为一个水杯就笑得眼睛弯弯,纯粹又容易满足的女孩,和奶奶口中,那个他之前嗤之以鼻,认定是攀附权贵,心机深沉的程家贝米,竟然是同一个人?
这怎么可能,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胃里翻腾得厉害,他彻底没了胃口,放下筷子,手指有些不易察觉地微颤着。季延礼强忍着心慌,从口袋里摸出个小药盒,倒出两粒药片,就着温水咽了下去。
“奶奶,您…您有她的照片吗?”他需要最后的确认,一个确凿无疑的证据,把这荒诞又惊心的巧合钉死。
季奶奶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吃药的动作,担忧地皱起眉:“照片?上次给你看你死活不要,我后来就还给程家了呀。”
看着孙子异常的反应,她忍不住又补充道,“不过贝米那孩子是真的漂亮,水灵灵的。”
季延礼靠向椅背,指尖无意识地用力按着冰凉的实木扶手。
巨大的反差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像一场无声的地震,荒谬感和一种近乎灼热的急切在心底交织着。
那个被他用最恶劣的偏见定义过的女孩,此刻却清晰地映着下午那张毫无阴霾的笑脸。
季奶奶还在旁边絮叨着:“所以啊,这周六,我跟你爷爷都安排好了,你再忙也得给我抽出空来,这次必须去见见人家贝米,就当认个妹妹也好。”
这话刚说完,季延礼就点头:“好,我会提前安排好休假,这次一定准时到。”
得亲眼确认,今天下午的女孩,到底是不是他以为的那个势利眼。
要是她敢演戏骗他...
季延礼敲了敲扶手,眼神冷了下来。
季奶奶被他这干脆利落的答应惊得张大了嘴,好半天没合上。
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激动地一拍桌子,对着还在看报纸的老伴儿迭声催促。
“老头子,快快快,赶紧的,现在就给程家打电话,告诉他们这周六延礼休假,让他俩务必见上面,就在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