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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城宇公寓里

窗外的天色已经沉得发灰,像一块被反复揉搓过的旧抹布,沉甸甸地压在公寓楼的上空。

客厅里只开了盏落地灯,暖黄的光线勉强打在深色的皮质沙发上,将两个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模糊地贴在墙上。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烟味,郭城宇指间的烟燃了半截,灰烬摇摇欲坠,他却像是没察觉,目光落在虚掩的卧室门上,那里头,木心应该还在睡着。

这半个月,她似乎总是很困,起初是激烈的反抗,尖叫、哭闹、摔东西,后来是沉默,一天说不了三句话,再到现在,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睡觉,仿佛想用睡眠隔绝掉这个被他困住的空间。

池骋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看着烟圈在光线里慢慢散开,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郭子,你看你这屋子,都快发霉了。”

郭城宇没应声,视线依旧没离开那扇门。

池骋啧了一声,侧过身,直视着自己的发小

“我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一周前?”

“还是十天前?”

“那时候你跟个活死人似的,眼里头除了她,就没别的光了。”

“现在……”

池骋上下打量了郭城宇一番

“至少看着像个人了,有烟火气了。”

郭城宇这才动了动,抬眼看他,眉峰微蹙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不然呢?”

池骋弹了弹烟灰,烟灰落在干净的地毯上,他也没在意

“来看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死,顺便把木心那丫头也拖下水?”

池骋顿了顿,语气沉了些

“你这公寓楼的安保是好,但也架不住木家那边天天找人。”

“木心她爸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是把女儿当眼珠子疼的主儿,这都半个月了,再找不到人,你猜他会不会把整个北京翻过来?”

郭城宇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捏着烟的手微微颤抖

“我没对她怎么样。”

“是,你是没打她没骂她,”

池骋嗤笑一声

“你就是把她关起来了,断了她跟外面所有联系,让她像只金丝雀似的,只能待在你这笼子里。”

“郭子,这比打她骂她更狠。”

池骋看着郭城宇瞬间冷下去的脸色,没停

“你以为她为什么总睡觉?”

“她是不想看见你,不想待在这儿。”

“再这么下去,她要么疯,要么……”

池骋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郭城宇猛地掐灭了烟,烟蒂被按在水晶烟灰缸里,发出轻微的滋滋声。

他胸口起伏着,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汹涌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

“我不能放她走。”

“为什么不能?”

池骋追问

“就因为她跟姓姜的那小子谈上了?”

“还是因为你那点可笑的占有欲?”

“不是!”

郭城宇低吼了一声,又迅速压低声音,怕吵到卧室里的人

“她是我的,池骋,她只能是我的。”

“我爱她……”

郭城宇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执拗,眼神里翻涌着痛苦和不甘

“我等了她那么多年,从她还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丫头片子开始,我就等着她长大,等着她眼里能看见我。”

“现在她长大了,我怎么能放她走?”

池骋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叹了口气。

他太了解郭城宇了,看着冷硬强势,骨子里却藏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尤其是在木心这件事上,简直像是魔怔了。

“我知道你等了她很多年,”

池骋放缓了语气

“但感情这事儿,不是你等了,就一定能等来的。”

“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懂。”

池骋顿了顿,放轻了声音

“你看她这半个月,瘦了多少?”

“以前见着她,眼睛亮得跟星星似的,说话又脆又甜,现在呢?你自己看看,她笑过吗?”

郭城宇的脸色一点点白下去,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被池骋一句话点破。

木心手腕上的骨头愈发明显了,脸颊也凹陷下去,以前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现在只剩下疲惫和疏离。

他以为把她留在身边就好,只要她在,他就能安心,却没发现,她正在一点点失去生气。

“来日方长啊,郭子。”

池骋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

“你现在把她困在这儿,是能留住她的人,但留不住她的心。”

“她只会更恨你,更想逃离你。”

“到时候别说让她接受你了,恐怕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池骋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

“而且,你真打算把事情闹大?”

“林姨和你妈可是闺蜜。”

“你这么做,是把两家都架在火上烤。”

“晚辈之间的事,要是真闹到长辈那里去,你觉得你爸会站在你这边?”

“还是木心她爸会放过你?”

提到长辈,郭城宇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父亲的脾气有多强硬,他比谁都清楚,要是知道他用这种方式留住木心,少不了一顿雷霆之怒。

而木心的爸爸,那位德高望重的局长,更是把木心宠上了天,真要是知道了,恐怕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就是木心她爸。

郭城宇重新拿起烟盒,想再点一根,手指却几次都没对准烟盒开口。

池骋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但该说的话还得说

“放她回去吧,郭子。”

“放她回去,她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郭城宇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那也比现在这样强。”

池骋的语气很坚定

“你把她送回去,至少还能保留一点余地。”

“让她冷静冷静,也让你自己冷静冷静。”

“以后的路还长,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用正经法子追回来,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你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绑架的方式。”

郭城宇沉默了,落地灯的光线照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和眼底深处挣扎的痛苦。

他知道池骋说的是对的,每一个字都戳在他的软肋上。

他只是……只是一想到木心离开这里,回到那个有她家人、有她朋友,或许还有那个让他嫉妒得发疯的姜小帅的世界里,他就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烟味在客厅里弥漫得更浓了。

池骋没再催他,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坐着,他知道,郭城宇需要时间想明白。

终于,郭城宇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明天一早……我送她回去。”

池骋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这才对。”

他站起身,拍了拍郭城宇的肩膀

“想通了就好。”

“别想太多,来日方长,总有机会的。”

池骋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依旧坐在沙发上的郭城宇,补充道

“给她做点好吃的吧,看她瘦的,回去了木家那边看到了,还以为你亏待了她。”

郭城宇没应声,只是重新点燃了一根烟,目光再次投向那扇虚掩的卧室门,眼神复杂难辨,有不舍,有不甘,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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