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池骋的脚步一亮一灭，酒劲像潮水似的往头顶涌，他掏钥匙的手都在发颤，金属钥匙在锁孔里撞得叮当作响。
推开门的瞬间，玄关处散落的男士拖鞋让他愣了愣——是汪硕的鞋，他回来了。
客厅没开灯，只有阳台透进来的月光勾勒出一个坐在沙发上的人影。
池骋眯着眼晃过去，没等他看清对方的表情，就被一股压抑的怒气裹住了。
“你还知道回来？”
汪硕的声音像淬了冰，在寂静的屋里炸开。
池骋扶着墙站稳，脑子里晕乎乎的，酒精让他反应慢了半拍。
他扯了扯领带，含糊道：“你回来了。”
“我不回来，等着你把这个家彻底忘干净？”
汪硕猛地站起来，月光照在他脸上，能看见紧抿的嘴角和发红的眼尾
“我跟你冷战这几天，你倒是潇洒！”
“跑出去喝得醉醺醺，是不是觉得我不在，你就能随心所欲了？”
他的吼声震得池骋耳膜发疼，头晕得更厉害了。
池骋本来就一肚子委屈没处说，被他这么劈头盖脸一顿骂，火气也上来了，却又懒得争辩——跟醉汉讲道理是徒劳，跟正在气头上的汪硕讲道理，更是白费力气。
“我累了。”
池骋丢下三个字，转身就往卧室走。
后背还能感觉到汪硕火辣辣的视线，像要烧穿他的衣服。
“池骋！你站住！”
汪硕追了上来，脚步声又急又重
“你就打算这么算了？”
“每次都这样，一吵架就逃避，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回事？”
池骋没回头，径直冲进卧室，“啪”地甩上门，反手锁了。
他连衣服都没脱，一头栽倒在床上，扯过被子蒙住头，任凭外面汪硕怎么拍门，就是装死不动。
酒精和疲惫像两只大手，死死按住他的眼皮，意识很快就模糊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门锁传来轻响，汪硕大概是用了备用钥匙。
池骋迷迷糊糊感觉到床沿陷下去一块，有人坐了过来。
他以为是幻觉，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指尖带着熟悉的触感，从额头滑到下巴，动作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池骋的呼吸渐渐平稳，大概是真的睡着了。
汪硕停了手，借着窗帘缝隙漏进来的光，盯着他眼下的乌青看了很久，刚才涌到嘴边的质问，忽然就堵在了喉咙里。
他其实没真的生气，只是这几天见不到池骋，心里发慌。
知道自己得病的时候坐立难安，晚上回来对着空荡荡的屋子，越想越委屈——池骋到底去哪了？是不是不在乎自己了？
直到听见开门声，悬着的心刚落下，就看见他一身酒气，那点委屈瞬间就变成了怒火。
可现在看着他熟睡的样子，汪硕又觉得心疼。
他知道池骋最近难，池骋父亲那边的压力像座山，自己又因为病情，总是忍不住跟他闹别扭……也许，是自己太不懂事了。
汪硕叹了口气，伸手想把池骋额前的碎发拨开，却突然听见他低低地哼唧了一声。
“郭子……”
那个名字很轻，带着酒后的含糊，却像一道惊雷在汪硕耳边炸开。
郭子？郭城宇？
汪硕的手僵在半空中，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他怔怔地看着池骋的侧脸，对方呼吸均匀，显然还在熟睡，大概是梦话。
可那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汪硕的心里。
他想起池骋这几天不着家，想起他刚才一身酒气回来，想起郭城宇是池骋最好的兄弟……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乱撞，最后拧成一个让他浑身发冷的猜想。
池骋跑出去“逍遥”，是去找郭城宇了？
他喝成这样，是跟郭城宇在一起？
连睡着了，嘴里喊的都是郭城宇的名字？
那自己呢？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汪硕猛地收回手，指尖冰凉。
他看着池骋毫无防备的睡颜，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人如此陌生。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曾以为，无论他们吵得多凶，池骋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一定是属于自己的。
可现在，那句无意识的梦话，像一把钝刀，慢慢割开了他所有的安全感和信任。
天好像真的塌了。
汪硕慢慢站起身，脚步虚浮地退到门口。
他没有开灯，就那样站在黑暗里，看着床上熟睡的人，直到眼睛酸涩得厉害，才轻轻拉开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客厅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阳台的月光，冷冷地洒在空荡的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