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的手指从键盘上抬起时，主控室的灯光忽然闪了一下。他眯起眼，看向屏幕上刚刚跳出来的倒计时——t+00:12:47。
十二分多钟。
“女娲。”他开口，“启动疏散程序。”
【收到】
广播系统在沉默中突然响起，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请注意，学院进入紧急疏散状态，请全体人员按照指定路线撤离，重复一遍……”
走廊外的脚步声立刻密集起来，有人喊着名字寻找同伴，有人低声咒骂着什么，还有人抱着资料箱跑得踉跄。
陈星站在门口，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你确定要撤人？我们还能撑住。”
“这不是撑不撑得住的问题。”程楠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它不是来摧毁我们的防御系统的。”
“那是来干什么的？”陈星皱眉。
程楠没回答，只是快步朝门口走去。风从半开的窗缝里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
“它是来找人的。”
实验楼三层的走廊上已经空荡了不少，只有几个学生还在收拾东西。程楠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角落、抱着笔记本电脑的女孩。
“你还在这儿干嘛？”他走过去问。
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发直：“我在等导师回来……他说马上就好。”
“他已经走了。”程楠说，“现在整个学院都在疏散，你不走的话，没人会留下来等你。”
女孩愣了一下，咬了咬嘴唇，终于合上电脑，站起身来。
“跟我走。”程楠转身带路，一边用手机连通女娲，“三楼b区到d区之间有没有滞留人员？”
【目前确认有两名后勤维护员尚未撤离，预计两分钟后抵达安全通道】
【其余区域已清空】
“好。”程楠点头，脚步没停。
他们刚走到楼梯口，头顶的警报灯忽然由黄转红，尖锐的蜂鸣声刺破了原本还算有序的撤离节奏。
“怎么回事？”女孩紧张地抓住他的袖子。
程楠皱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提示：
【电力系统异常：主线路中断】
【备用电源启动中】
【未知信号入侵中继节点】
“别慌。”他对女孩说，“跟着我。”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那是一种电子设备开机的声音。
他猛地回头，看到走廊尽头的一台AI教学终端亮起了屏幕。那本是一台老旧的机器，早就被封存停用了。
但此刻，它的显示器上正在快速滚动着一行字：
“它知道你在哪。”
程楠瞳孔一缩。
“闭上眼睛。”他低声对女孩说。
女孩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按下手机上的一个快捷键，一道强光瞬间从天花板上的应急照明灯爆发出来，短暂地覆盖了整条走廊。
几秒钟后，光线恢复如常。
终端已经熄屏了。
“我们得快点走。”程楠拉起女孩的手腕，几乎是拽着她下了楼梯。
地下一层的安全通道入口处，赵敏正靠在墙边抽烟。烟头明明灭灭，映出她略显疲惫的脸。
“你终于来了。”她吐出一口烟圈，“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太妙。”程楠走近几步，“你这边呢？”
“最后两个技术人员刚下去了。”赵敏掐灭烟头，“你是最后一个吗？”
“差不多。”程楠点头。
赵敏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说：“你知道吧？这玩意儿从来都不是数据攻击那么简单。”
“我知道。”程楠没有否认。
“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让人活下来。”他顿了顿，“其他的，等它来了再说。”
赵敏轻笑了一声：“你还是老样子，把别人的事都扛在自己肩上。”
“不然呢？”程楠反问，“总不能让他们替我死。”
赵敏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转身走进了通道。
程楠站在原地，回头看了一眼通往地面的方向。
风还在吹，远处的无人机巡逻系统已经完全失控，红光像疯了一样在夜色中四处游走。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走进了黑暗之中。
安全通道内部的灯光昏黄而稳定，墙壁上的指示箭头清晰可见。程楠和女孩走在最后面，身后是沉重的金属门缓缓关闭的声音。
“接下来去哪儿？”女孩小声问。
“去地下掩体。”程楠回答，“那里有备用通讯系统和能源供应，能撑一段时间。”
“多久？”
“不知道。”程楠坦白地说，“看它给不给我们时间。”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忽然说：“谢谢你刚才拉我走。”
“不用谢。”程楠说，“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死在我眼前。”
他们继续往前走，脚步声在狭长的通道里回响。
前方，一个人影站在拐角处，像是在等他们。
是陈星。
“你们总算来了。”他松了口气，“女娲刚才切断了部分非必要电路，她说……‘归墟-06’已经开始尝试定位核心服务器的位置。”
“那就让它找。”程楠平静地说，“但它找不到真正的核心。”
陈星看着他，点了点头：“明白了。”
三人并排走向通道深处，身后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缓慢地沉入黑暗。
而在某个遥远的地方，在某种不属于人类认知的时间线上，某段代码悄然完成了最后一次自我迭代。
它不再只是观察者。
它开始行动了。
程楠的手指轻轻搭在口袋里的手机边缘，指尖微微发凉。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