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沐恩道:“儿臣不想女子们只拥有一个冬天的棉裤。”
宣文帝笑道:“那你想如何?”
裴沐恩给宣文帝磕了个头:“儿臣恳请,将陛下的旨意变成律法,写进大周的法典里。”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在看裴沐恩。
她是真敢说呀,多少沾点莽。
宣文帝巡视众人一圈,轻轻咳了一声,起身道:“漱阳,跟朕来。”
裴沐恩起身跟着宣文帝离开学思院,回了圣德殿。
然后二人继续方才的话题。
“从学思院一路回来,朕也细细想了你说的话,你是好意,但事情不会如你想的那般顺利。”宣文帝道。
“是。”裴沐恩道。
“如你所说,朕下一道旨意,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你大可以举着旨意到民间推崇你的棉裤,这都是小事,朕不会阻拦,但若遇到什么困难,也需你自己解决。”
裴沐恩仍旧点头。
宣文帝继续道:“但若是想将此例写进法典里,需中枢商议同意,年前怕是不能通过,即便通过,他们若是追根溯源,查到此事因你而起,你又当如何?”
裴沐恩沉了一口气,道:“老爹,无论何时,人都是最重要的,人丁兴旺更是国家的根本,保护女子也是保护一个国家的有生力量,更是为大周千秋万代着想,所以儿臣觉得,不应只揪住此事因谁而起,更要看到客观事实,从事实出发,做有利大周百姓的事,又何必纠结因谁而起呢。”
宣文帝诧异的看向裴沐恩:“朕只知你平日里上蹿下跳的,不成想还有些脑子在。”
裴沐恩嘻嘻笑着:“老爹调教的好。”
宣文帝提点她道:“你为周国考虑,是好事,但别人未必这么想,若被有心人知道,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干预朝政,明白吗。”
裴沐恩很想说,为什么女子不能参政?
但眼下说这话就是傻逼,她只能乖顺的道:“是,但凭老爹作主。”
宣文帝道:“那个言嬷嬷,朕会处理掉,你只安心做好这一件事就是,朕即日下旨。”
裴沐恩谢恩道:“老爹,儿臣还有一问。”
宣文帝:“你说。”
裴沐恩道:“请问爹爹,要如何处理言嬷嬷?”
宣文帝嘴角噙了一抹冷意:“这个人在宫中女官中也是倚老卖老,今日她又听了这些不该听的,留不得。”
裴沐恩正琢磨着怎么能免一条命,宣文帝道:“朕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你这性子的确要改,像这种人,留不得就是留不得,心慈手软会后患无穷。”
说着说着,裴沐恩感到一阵莫名的威压,她抬头看,宣文帝的脸色已经不容置喙了。
裴沐恩再叩头,心虽沉重,却知自己不能再言语了。
今年的十一月,宣文帝下旨,周国上下无论男女老少,冬日皆要穿棉衣棉裤,尤其是女子,更是要穿。
此圣旨一下,瞬间引起轩然大波,在朝野上下获得了极高的讨论度,有人欢喜有人忧。
而与此同时,民间各路小报,茶楼,市场,客栈等等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女子受寒的害处,保护女子,穿棉裤的好处。
裴沐恩在圣旨下了的同时便通知了宫外,尤其是让小韩和许安,将之前已经看好的店铺开业,是一家成衣铺,专供女子四季服饰,现在是冬天,自然是卖棉衣棉裤。
最开始无人问津,但渐渐的也有人来买,现在生意还不错。
裴沐恩早和李星朝合作,此刻更是借用李星朝的力量,从京城向全国普及女子要穿棉裤的好处以及不穿带来的危害影响。
不穿的观念根深蒂固,并非十分顺利,也不是一朝一夕达成,但嗅觉灵敏的商家,已经如裴沐恩一般做起的服装生意。
民间也不乏十分顽固的男子,为了一己之私不许自家女子穿棉裤。
此事沸沸扬扬在京城闹了一个冬日,直到临近年关,上头有风吹下来,说女子穿棉衣棉裤可能要写进周国法典,一些蛮不讲理的声音才渐渐平息不少。
裴沐恩依照自己的喜欢,做了好几条背带花棉裤,都是红配绿的颜色,十分惹眼。
内廷司也品出这位郡主的喜好了,给她送的布料大多数都是十分鲜艳刺眼的。
不过今年冬天总算女子能穿上棉裤了,虽然可能从前的观念深入人心,但只要宣发做到位,总是一年比一年好起来的。
这件事还算平顺,等忙活完这一切,已经要过年了。
裴君宥本想叫了裴沐恩在府中过年,但裴君宥在边关两三年,宣文帝一直没抓到他影儿,如今他在京中,更不可能放任他在宫外过年,于是干脆接进宫,住到亲王进宫时临时居住的场所去,就留在宫里过年。
没几日就过年了,学思院也放了假,裴沐恩这几日的主要活动就是收礼。
收礼收的手软。
她都服了,她人在后宫之中,这些个外面的人是怎么琢磨着把礼能送到她的手上的,且样样都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秦妈妈道:“只怕是来试探郡主心意的。”
裴沐恩摆弄一对羊脂白玉雕成的茶壶手把件,细腻如雪,温润无瑕,手推出油指过留痕,是极好的东西,她十分喜欢的把玩着,问道:“试探什么。”
秦妈妈道:“如今能让这些人惦记的,自然是公爷和郡主的婚事。”
此话一出,说的裴沐恩周身一僵。
秦妈妈继续道:“郡主和公爷都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前程,又都未曾许婚,谁看了不眼红?外面的人恨不得将你们这对裴家兄妹抢回家去。”
裴沐恩咧嘴:“那也太可怕了。”
提起年轻男女的婚事,秦妈妈的眼睛也是亮的发蓝:“郡主还好,一来郡主年岁小,还可以再留几年,况且您的婚事是由陛下作主的,谁也说不得什么,可是公爷不一样呀,过了年二十二了吧?他这一回来,多少名门闺秀往上扑,礼物送到郡主这里再正常不过了。”
裴沐恩放下羊脂玉,又拿起一整套的粉青茶盏欣赏,也不知道裴君宥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