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解和把她感兴趣的书都看完了。
但是她仍然每天去村长看德容。
午后,院中间的摇椅上李德容微微阖着眼,日头如此毒辣,可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一旁的解和热的是一头汗。
这段时间,解和也问过李奶奶有关德容生病的事情。德容的病是胎里带的,一直吃的是镇上抓的药,可吃了这么些年了也没见好,不能跑不能跳,只好多晒太阳。
解和希望德容好起来,但生病这事谁说得准好不好,她更多是把希望寄托在李静姝身上。
这些天她一天比一天起的早,跑去村口打水,每次都等一会儿。
李静姝家也是要打水的,她要悄悄学医术就得最早干活。
半个月来,她蹲到了她们家的其他几个女孩子,但都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了。
这天,解和刚刚把桶从井里拎出来,就看到对面走来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女。
当然,这个平平无奇是对标白悦蓉的,至于其他方面确实看得出她落落大方,眉眼间透露出平静沉稳。
解和假装好奇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李静姝边打水边回头看着她问:“小妹妹你是谁家的?盯着我看做什么?”
解和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回答:“我是谢家的,我叫谢和,静姝姐姐你之前真的待在京城吗?”
李静姝没怪她的直言,笑着回答道:“是呀,是在京城待过。”
解和立马两眼放光地看着她:“那京城的大夫应该医术很厉害吧?”
李静姝诧异地看她一眼:“确实有医术高超的,你家里有人生病吗?”
解和解释到:“不是我家里,是村长家的德容姐姐生病了,生了好久的病,她不能跑不能跳家里还就她一个女娃都没有玩伴,她好可怜的,镇上开的药也一直吃就是不见好。”
李静姝:“你经常去看她吗?”
解和:“是呀,德容姐姐还教我认字呢,她家好多书呀。”
李静姝带有鼓励地说道:“哦?阿和你这么小也耐得住性子看书,很厉害呢。”
解和:“也没看多少。”
然后解和和静姝打个招呼各自往回走,李静姝转身前若有所思地看着解和的背影。
几天后,又是午后,解和待在村长家和德容说着话,突然来人。
日头依旧那么毒。
“你两个表哥都去读书了?”德容好奇地问着。因为谢老太这些年给她们家营造地印象一直是非常穷,村里也知道谢家的一些奇葩作风,她实在有点好奇。
解和直接回答:“真的,真的都去读书了,祖母和祖父说谁念出名堂供谁,束修是两个靠舅舅和舅母家给的。”
德容听到这觉得这样确实比较符合谢家的家底,同时也为谢和叹气,她认字快又乖巧懂事,可惜不能去读书。
随着德容心里这声叹气掀来一阵风,吹到两人面前。
李静姝理了理飘起的发丝,慢慢地走到她们面前。
德容先出声:“你是谁家的?”她今天倒没那么困顿。
李静姝笑着说:“你是德容吧?我是李静姝,与你同岁。”
德容就算没法出院子也知道李静姝,她仔细打量着这位在京城侯府待过十二年又失去身份地位的少女,却发现她样貌普通却沉静稳妥,温柔内敛,在她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怨愤。
德容心里点点头,确实像是富贵人家的大家闺秀。
李静姝接着说道:“我最近在学医,前几天打水时碰见了阿和,她和我说你家的书很多,上门叨扰实在不好意思,我可不可以来借阅你们家的书?”
德容看了解和一眼:“不是什么大事,我也很想有人能多和我说说话。”
解和很开心,事情朝着她预期的方向走去,她愉悦地蹦跳着去把那本破旧的医书拿过来递给李静姝。
解和:“静姝姐姐,你在学医应该会想看这本书的。”
李静姝眉眼弯弯地看着她:“阿和真的很聪明呢,我们交个朋友吧。”
解和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刻意也很好懂,她赌假千金她真的睿智且有当皇后的宽容。事实证明,她没输。
德容一听就明白了,她也在笑。
这刚刚掀起的风走了,院子里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这个下午,三人的友谊迅速建立起来。
接下来一个月解和三人算是互相了解了各自的处境。
首先,德容的病确实是胎中带来的,但是依着李静姝把出的脉象,德容确实是先天不足体弱,但是不至于病弱到这个地步,然后她看了镇上给开的药方,然后皱着眉说道:“难怪,你这病一开始可以根治,但是这个药方…”
解和怀疑地说道:“药方怎么了?难道是故意迫害?”
李静姝摇摇头:“这药方温和但不根治,吃了这么些年是硬生生把德容的身体拖到如此病弱。”
解和沉默了会儿突然开口问:“这世间医者皆如此?”
德容也沉默了。
李静姝再次摇摇头:“京城不是,其他地方应该也是少数,我师傅就不是,我们大雍的医者多仁心,况且,开方子的不一定是医者也有可能与村长相熟。”
她这话就差直说,要么遇到了庸医要么熟人坑害。
解和认同静姝的猜测,村长一家是有点过于淳朴了。
其次是解和,她现在面临谢家没有任何真正在意她生死的人,为了扶持两个表哥读书,谢家会把她卖出去。
德容笑着说:“你家谢老太太真是演戏的一把好手,愣是把我们一家骗得团团转。”
解和认真地看着她俩说道:“她那样虽然很讨厌,但我不认为在这个时代女子自私一点有什么错,谢家一家包括我都有学她的一些作风,如果哪天你们也有了血脉,也请多为自己考虑。”
李静姝和李德容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李静姝说:“你说的很对,人啊,太自私不好,太无私也不好。”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解和知道李静姝是重生的,她有点好奇李静姝的上辈子,但她不会去问的。
最后是李静姝,当年她是被故意换错的,她爹是个老实窝囊不被偏爱的,她娘是有野心贪婪同样窝囊的,她们一家都是被吸血的,她现在的处境是想分家,她家没有儿子,她还想回京城。
解和直接说:“你家没有男娃,分不到多少田,你那几个姐妹与你不熟,你想回京城只能靠自己,但是你又很难摆脱这一家子回去。”
李静姝只是坚定地说:“我是一定要回去的,我知道一些赚钱的方法。”
解和说:“还有那个白悦蓉,她被磋磨多年又得知是被故意换错的,能没有怨气?”
李静姝很平静地回答:“她不足为虑,我知道回京之路艰难更知道待在京城更难,但我一定要回去。”
然后转头看向另外两人,:“你们要怎么做呢?有什么想法?”
解和仰起头说:“我也要去京城,我要离开谢家,我想去学算命。”
李静姝听到前半句时有点欣慰,听到后半句时有点无语,但还是认真地帮她想:“京城里确实有位很厉害的相师。”
然后解和和李静姝一左一右地盯着德容。
德容咳了咳:“我当然也要去京城,但得先解决我的病,我听说京城有女子书院,我想去看更多的书。”
三个人都满意了。
解和露出焦虑之色说:“还是得想办法赚钱。”她身负神牌现在却没有任何力量,神牌没有说不可争夺,她又不能暴露身份,赚钱只能靠山。
于是她又紧忙说道:“你学医的事其实已经过了明路,你师傅可不好欺负,可不会被你家那些人吸血,目前赚钱的最快途径是进山采药材。”
李静姝很快赞同起来:“我之前在京城不关注这些,进山采药材倒是条路子。”
解和:“我和你一起去的,我每天要进山捡柴,我对靠背山比较熟悉,我们一起去。”
德容有点无聊地问:“那我呢?我做什么?”
解和抓着她的手说:“你最关键最重要啦,我们采到的药材交给你家去换钱,且钱必须放在你家,你得告诉村长,村长能压得住那群豺狼,我采药材的钱必须是保证我不会被卖的倚仗,而静姝的钱则是她去京城的倚仗。”
德容眼里放光,:“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于是,在这个平平无奇的下午,三个人扭成了一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