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令下的第三日，云溪趴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个小巧的纸人。纸人不过巴掌大，却眉眼生动，仔细看去竟有几分肖似墨玄。
\"去吧。\"他轻吹一口气，纸人晃晃悠悠飘出窗外，消失在暮色中。
这是他用秘法制作的监视符，以自身精血喂养，能无声无息地潜伏在阴影处。禁足以来，他已放出十二个这样的纸人，遍布墨玄常去的每个角落。
\"师尊今日去了藏经阁……药园……还有后山……\"云溪数着纸人传回的信息，突然坐直了身子，\"后山禁地？\"
他闭上眼，通过纸人的\"眼睛\"看到墨玄站在后山一道隐蔽的石门前。月光下，师尊的长袍无风自动，四神兽的纹样在夜色中泛着微光。墨玄抬手按在石门上，复杂的符文依次亮起，随后——
联系突然中断。
云溪猛地睁开眼，纸人最后传来的影像让他心跳加速。师尊消失在石门后，而那扇门……他从未在宗门地图上见过。
\"秘密……\"云溪舔了舔干燥的唇，\"师尊果然有秘密。\"
他起身从床底拖出那个珍藏的檀木箱，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这是他偷偷临摹的玄天宗禁符——隐身符。虽然只有原版七成效力，但足够瞒过普通弟子的耳目。
\"师尊，这可是您教我的……\"云溪将符纸贴在胸前，身形渐渐变得透明。
夜色已深，玄天宗笼罩在一片寂静中。云溪借着隐身符的掩护，悄无声息地往后山摸去。山风凛冽，吹得他单薄的衣衫猎猎作响，却吹不散他胸中翻腾的兴奋。
后山禁地比想象中更远。云溪循着纸人最后传来的方位，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坳中发现了那道石门。石门紧闭，表面爬满青苔，看起来多年无人问津。但云溪敏锐地注意到，石门底部的苔藓有新鲜的刮擦痕迹。
\"就是这里……\"他深吸一口气，学着记忆中墨玄的动作，将手按在石门上。
什么都没发生。
云溪皱眉，正欲再试，石门却突然无声开启，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他不及细想，闪身而入。
通道内壁镶嵌着发光的灵石，映照出地上新鲜的脚印——师尊的。云溪屏息前行，随着通道逐渐向下，空气变得潮湿而沉闷，夹杂着一丝他从未闻过的奇异气息。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云溪呆立在入口，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几乎凝固——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窟，中央是一座祭坛般的石台。墨玄立于台上，长袍褪至腰间，露出苍白精瘦的上身。而更令人震惊的是，长袍上的四神兽纹样此刻已完全脱离布料，化为实体环绕在他周围！
青龙盘踞于东，白虎踞守于西，朱雀振翅在南，玄武镇守在北。四神兽散发出恐怖的威压，而墨玄闭目立于中央，口中念诵着晦涩的咒文。
\"这是……什么……\"云溪捂住嘴，生怕自己发出声响。
就在这时，墨玄突然睁开眼，眸中金光流转：\"既然来了，何必躲藏？\"
云溪浑身一僵，隐身符瞬间失效。他还未来得及反应，一股无形之力已将他拽到祭坛前，重重摔在冰冷的石面上。
\"师、师尊……\"云溪艰难地爬起来，跪坐在墨玄脚下，仰头看着这陌生又熟悉的师尊。
近距离看，墨玄上身布满淡金色的纹路，如同锁链般缠绕全身。四神兽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云溪身上，让他如芒在背。
\"擅闯禁地，罪加一等。\"墨玄的声音不似人声，带着奇异的回响，\"你当真以为，为师不会杀你？\"
云溪却痴迷地望着那些金色纹路：\"师尊...这些是什么？\"
墨玄没有回答，突然抬头望向洞窟顶部。云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原本平静的洞顶突然涌现出诡异的黑雾，如活物般蠕动扩散。
\"退后！\"墨玄一把将云溪推开，四神兽同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黑雾中伸出无数触手般的黑影，朝祭坛扑来。青龙喷吐雷霆，白虎挥爪撕裂空间，朱雀振翅洒下火雨，玄武则筑起水幕屏障。云溪蜷缩在祭坛角落，目睹这场超越他认知的战斗。
墨玄立于四神兽中央，手中结印不断变换。随着他的动作，那些金色纹路越来越亮，仿佛要灼穿皮肤。一道黑影突破防线直扑云溪而来，他下意识闭眼——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云溪睁开眼，看到墨玄挡在他身前，一只手穿透了那道黑影。金光与黑雾交织，发出刺耳的嘶鸣。
\"师尊！\"云溪惊呼。
墨玄没有回头，但云溪看到他背上的金色纹路开始崩裂，鲜血顺着脊背流下。四神兽的咆哮声中突然夹杂了一丝痛苦。
\"封印……松动了……\"墨玄低语，声音里有一丝云溪从未听过的虚弱。
下一刻，金光大盛。云溪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洞窟内的黑雾已消散无踪。四神兽重新化为纹样回到墨玄的长袍上，而师尊本人……正缓缓倒下。
\"师尊！\"云溪冲上前，接住了墨玄瘫软的身体。
怀中的人轻得不可思议，雪白的长发垂落，遮住了苍白如纸的脸。云溪颤抖着拨开那缕发丝，发现墨玄眉心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隐约有金光渗出。
\"不要……让人看到……\"墨玄微弱地说完这句，便陷入昏迷。
云溪紧紧抱住师尊，心跳如雷。他该带师尊去找掌门吗？不……师尊说过不要让人看到……而且那些秘密……
\"徒儿带您回去。\"他轻声承诺，将墨玄小心背起，沿着来路返回。
回到自己的小院已是三更。云溪将墨玄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打来清水为师尊擦拭身上的血迹。那些金色纹路已经暗淡，但眉心的裂痕仍在，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这是什么……\"云溪忍不住轻触那道裂痕，指尖立刻感到一阵刺痛，仿佛被什么灼伤。他缩回手，却更加好奇。
借着烛光，他仔细端详昏迷中的师尊。褪去了平日里的冷峻，此刻的墨玄看起来几乎脆弱。云溪着迷地数着那纤长的睫毛，描摹那淡色的唇，心跳越来越快。
\"师尊真好看……\"他喃喃自语，鬼使神差地俯下身——
\"你在做什么？\"
冰冷的声音让云溪如坠冰窟。他猛地抬头，对上墨玄睁开的双眼。那眼中没有半点迷糊，清明得可怕。
\"师、师尊醒了？\"云溪强作镇定，手中还拿着沾血的布巾，\"徒儿在为您清理伤口……\"
墨玄缓缓坐起，长袍不知何时已重新穿好。他环顾四周，目光在云溪床头的画像上停留了一瞬——那幅偷画的肖像此刻正大咧咧地摆在最显眼处。
\"解释。\"墨玄只说了一个字。
云溪咬了咬唇，突然跪在床前：\"徒儿知错。但若非我跟着师尊，今晚您可能就……\"他抬头，眼中含着真实的担忧，\"那些黑雾是什么？师尊身上的金纹又是什么？您……您真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墨玄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你越界了。\"
\"是，徒儿越界了。\"云溪出乎意料地承认，\"但师尊不也越界了吗？\"他大胆地指向墨玄眉心的裂痕，\"这个……是封印对吗？师尊在隐藏什么？\"
房间内的温度骤然下降。云溪看到墨玄眼中闪过一丝金光，四神兽的纹样又开始蠢蠢欲动。但下一刻，墨玄突然皱眉，按住眉心，一丝金色液体从指缝渗出。
\"师尊！\"云溪顾不得许多，扑上前扶住摇晃的墨玄，\"您别动怒……伤口又裂开了……\"
墨玄甩开他的手，却因这个动作而更加虚弱。云溪趁机将师尊重新按回床上，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让徒儿帮您。至少……等伤口稳定再说惩罚的事。\"
出乎意料，墨玄没再反抗。他闭上眼，声音低沉：\"你什么都不懂。\"
\"那就告诉徒儿啊。\"云溪小心翼翼地擦拭那道裂痕，\"师尊明明那么强大，为什么要隐藏？那些黑雾又是什么？它们为什么攻击您？\"
沉默良久，就在云溪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墨玄开口了：\"它们是'世界的排斥'。\"
\"什么？\"
\"我不属于这里。\"墨玄睁开眼，金眸直视云溪，\"每一次使用超越此界的力量，都会引来'排斥'。而那些金纹……是封印，也是保护。\"
云溪心跳加速：\"所以师尊真的是...穿越者？\"
墨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云溪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这样我就能更好地……侍奉师尊。\"他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墨玄的脸，\"您看，您需要有人守护这个秘密，需要有人在这些时候照顾您...\"
墨玄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不需要。\"
\"可师尊刚才明明保护了我。\"云溪不退反进，几乎贴上墨玄的身体，\"您大可以让我被那些黑雾吞噬……但您选择了救我……\"
\"那只是一时判断失误。\"墨玄冷声道。
云溪笑了，笑容甜美而危险：\"师尊撒谎。您心跳加快了。\"
墨玄眼中金光暴涨，一把将云溪掀翻在地。四神兽的虚影在房间内显现，恐怖的威压让云溪呼吸困难。但他却露出享受的表情，仿佛这不是惩罚，而是恩赐。
\"惩罚我吧，师尊。\"他仰起头，露出脆弱的脖颈，\"像上次那样……用热水烫我……或者更痛一些也没关系……\"
墨玄的手停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你……享受这个？\"
\"只要是师尊给的，疼痛也是甜的。\"云溪痴迷地望着他，\"您不明白吗？我啊……早就病入膏肓了……\"
墨玄突然收手，四神兽虚影消散。他转身走向门口，背影竟有一丝仓皇：\"明日开始，闭关三月。你……好自为之。\"
云溪望着那离去的背影，没有追上去。他缓缓爬起，拾起地上沾了金色液体的布巾，虔诚地贴在唇上。
\"没用的，师尊……\"他轻声自语，\"您越是这样……我越是……\"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云溪望着那幅画像，嘴角勾起势在必得的弧度。
\"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