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穿着现代服饰,面容模糊却带着无比温柔与心疼神情的女子。
她就站在那毁灭星光的边缘,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的投影,静静地望着她。
是……她?洧柠?
尚枳的意识已经模糊,剧烈的痛苦和灵魂的创伤让她分不清这是濒死的幻觉,还是残存的执念。
她看到那个身影对她轻轻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开合。
下一刻,那毁灭的星光,彻底将她吞噬。
没有痛苦。
只有一片绝对的、冰冷的、永恒的黑暗。
在意识彻底消散、身体被那湮灭一切的星光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即将归于虚无的最后一瞬。
那个温柔而模糊的身影,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穿透了毁灭的星光,清晰地出现在她耳边。
一个无比熟悉、带着无尽怜惜与坚定意志的声音,如同烙印般刻入了她即将消散的灵魂核心——
“阿枳,活下去。”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超越生死、超越时空的力量。
然后,是绝对的寂静,和永恒的黑暗。
星光散去。
原地只剩下一个直径数十丈、深不见底、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恐怖空间乱流气息的漆黑空洞。
尚枳的气息,连同她残破的身躯,彻底消失无踪。
仿佛从未存在过。
紫方真人悬浮于空洞之上,深邃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下方那代表彻底湮灭的虚无。
他指尖那缕幽蓝的符文微光,如同星辰般闪烁了一下,随即隐没于他宽大的袖袍之中。
“功法已得,目标湮灭。任务完成。”他淡漠的声音在寂静的战场上空回荡,随即,身影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无声无息地淡化、消失。
只留下磐石要塞前,那巨大的、象征着绝对力量与彻底毁灭的漆黑空洞,以及城墙上无数被恐惧彻底冻结的面孔。
风,卷过焦土,带着刺鼻的硝烟和虚无空洞中逸散出的、令人心悸的空间乱流气息。
一切,似乎都已结束。
……
启王朝,帝都,九重宫阙。
降凌月端坐于冰冷的玄玉王座之上,面前巨大的天机盘核心区域,清晰地映照出磐石要塞前那片巨大的、边缘光滑如镜、散发着恐怖空间乱流气息的漆黑空洞。
紫方真人那淡漠的回禀——“功法已得,目标湮灭”——如同冰冷的宣告,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降凌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长久地凝视着天机盘上那片象征着彻底虚无的黑暗区域。
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王座扶手上狰狞的龙首浮雕。
死了?
那个如同附骨之蛆、纠缠了她五百五十多年的梦魇,那个拥有不死之躯和诡异邪法的叛逆,那个让她恨入骨髓也……隐隐忌惮的存在,就这样……彻底湮灭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夹杂着巨大空虚感的狂喜,如同冰火交织的洪流,瞬间冲垮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紫方真人亲自出手,动用了“星陨寂灭”,那是足以将存在本身从天地间抹除的力量!绝无幸理!
“呵……呵呵呵……” 低沉的、带着一丝疯狂意味的笑声,从降凌月的喉咙深处溢出,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显得格外瘆人。
她猛地从王座上站起,帝袍翻飞,眼中燃烧着大仇得报的、近乎癫狂的光芒。
“死了!终于死了!尚枳!你这孽障!终于魂飞魄散了!哈哈哈哈!” 她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宣泄的快意,却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尘埃落定后的疲惫。
“这就是背叛朕的下场!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笑声渐歇,降凌月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了那冰冷威严的女帝仪态。
她看着天机盘上那片空洞,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和……贪婪。
“国师,做得很好。”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大殿说道,声音恢复了清冷。
“那部《外相凝聚法门》,立刻送至朕的秘库。朕要亲自参详。” 那部禁忌的功法,才是此行最大的收获!尚枳的死,不过是清除了一个碍眼的障碍罢了。
她不再看那片空洞,转身,目光投向天机盘上依旧胶着的启楚边境战场,眼中重新燃起冰冷的野心。
“障碍已除,是时候……彻底结束这场无聊的战争了。”
……
磐石要塞,城门前。
巨大的空间空洞如同大地上狰狞的伤疤,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虚无气息和细微的空间乱流嘶鸣。
残余的空间波动如同冰冷的潮汐,一波波冲刷着焦黑狼藉的土地。
城墙上,幸存的士兵们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雕,呆呆地望着那片恐怖的虚无。
恐惧、茫然、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交织在他们脸上。
那个如同魔神般杀戮、如同厉鬼般不死的女人……真的被国师大人……彻底抹掉了?
赵磐拄着他的磐山重剑,站在空洞边缘不远处。
暗金色的重甲上布满了刀痕和冰霜侵蚀的痕迹,气息萎靡,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他望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深处那难以掩饰的惊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挫败。
他亲自出手,动用了压箱底的绝技,却险些被对方那诡异的精神邪法重创。
若非国师及时降临……后果不堪设想。
武帅境中期,坐镇一方要塞的“铁壁”将军,在一个武将境末期的女子面前,竟显得如此无力。
他缓缓抬起手,按在胸前一道深可见骨、被蚀骨阴火灼烧得焦黑的刀痕上。
冰冷的刺痛感提醒着他刚才战斗的凶险。
那个女人的眼神,冰冷、决绝、带着一种无视生死的漠然……那种眼神,让他这位沙场宿将,都感到一阵寒意。
“清理战场……修复防御……加强警戒……”赵磐的声音沙哑干涩,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深深的疲惫。
他没有提胜利,也没有提封赏。
这场“胜利”,代价太过惨重,过程太过诡异,结果……也太过虚无。
他转身,步履沉重地走向那扇伤痕累累的玄铁城门,背影在巨大的空间空洞映衬下,显得格外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