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笼罩着她,物品与时间的认知概念也消失不见,她想要连自己是谁,在哪里,为什么在这里都忘记,但是做不到……
她曾以为三千次、五千次、一万次的重生后,自己终将找到破局之法,或是彻底疯掉。但现实比她想象的更残酷——她既没有破局,也没有疯掉。
疯癫需要一定程度的自我认知崩溃,而她的意识却像被刻意保留的标本,无论经历多少次肉体撕裂、精神折磨,她的“核心”始终清醒。每一次死亡后,她仍会清晰地记得:“我是尚枳,我在轮回。”
她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在“重生”?或许,她早已死去,而这一切只是冗骸为她量身打造的永恒炼狱——一个无限循环的惩罚程序,专门用来折磨那些试图反抗命运的灵魂。
于是在无尽的黑暗当中,她领略出一个真理——那就是这份痛苦将永不消失。
……
尚枳的意识漂浮在虚无中。
记忆像被搅碎的沙粒,无法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她曾以为痛苦是永恒的,但现在,她连“痛苦”都感觉不到了。
麻木,比死亡更彻底。
她不再尝试改变命运,不再挥刀,不再修炼,甚至不再思考。她只是机械地活着,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任由世界在她身上碾过。
……
这一次的轮回,葛文很快对她失去了兴趣。
“没意思。”他冷笑着,用火焰将她点燃后扔进了斗兽场最底层的腐尸坑,“连惨叫都不会了。”
她躺在尸堆里,腐烂的血肉黏在皮肤上,蛆虫爬进她的眼眶。但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头顶那一线微光,等待下一次轮回的开始。
然而——
这一次,死亡没有降临。
她的身体停止了腐烂。
伤口不再流血,蛆虫啃噬的皮肉不再溃烂,甚至连呼吸都变得缓慢到近乎停滞。
她成了“不死者”,却并非因为强大,而是因为世界已经忘记了她。
葛文不再折磨她,斗兽场的人不再提起她,连尚守都仿佛从未认识过她。
她被遗弃在时间的夹缝里,既无法死去,也无法真正活着。
只有身上炽热的火焰在一刻不停的燃烧着——火焰点燃了她身下的尸体,形成了一张巨大的“温床”,她躺在这上面,一动不动的盯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阴云密布的天空,无论是刮风下雨,她身上的火焰都未曾熄灭,灼烧感无时无刻在环绕着她,眼球被烧到融化,又会立马恢复,她就这样看着眼前的世界不停的变红又变白。
这才是真正的永恒炼狱。
……
某一刻,她忽然动了动手指。
不是出于本能,也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
她听见了一个声音。
不是林洧柠的幻听,不是葛文的嘲讽,同样也不是尚守的祈愿,而是一个陌生的、低沉的呢喃,像是从她灵魂深处传来:
“多么美味的痛苦啊……”
她睁大眼睛,腐烂的瞳孔微微收缩,同时心中也久违的升起一丝恐惧。
“……是谁?”
没有回应。
但下一秒,她浑身缠绕着的火焰立刻都消失了——
……
边南城是启王朝的一个边境小城,这里三面靠武安森林,每五十年都会有一次兽潮袭击,因此驻守这里的军队数量也是其他城的三倍。
而城主则更是武帅境后期强者,但是却在这城主府中,出现了一个异类。
城主林安道年仅三百五十岁就达到了武帅境后期的境界,他的妻子更是修仙世家家主武鸣的女儿武芸。
按理来说他们两人的孩子也应该继承了他们的优秀血脉,而令林安道无法接受的是——自己的女儿竟然是个无法修炼的普通人。
“为什么老天会如此惩罚我!?”他觉得自己的一世英名都要被毁掉了,愤恨的指着自己的女儿林柠怒吼着指责她就是个废物。
他甚至想直接将其杀死,但却被武芸拦了下来,劝他——毕竟是他们的亲骨肉。
他也稍微冷静了一下,想到修仙者越是境界高,就越是难以拥有后代。于是最后决定对外宣称林柠患有一种修炼困难的病症,这比她是个普通人让人好接受的多,别人听说之后也只是会为城主感到惋惜,而不是嘲笑。
并且林安道也为林柠开始广招师父,希望靠她的样貌还可以钓到一个金龟婿。
不过刚开始却是路途坎坷,招来的人不是想来蹭城主名气的,就是一群歪瓜裂枣想来碰运气的。
真正有实力的人一个都没有,这让林柠自己也快要失去信心。
不过事情很快就在她十七岁时偶然参与到五十年一次的兽潮袭击中有了转机。
——边南城的天空被染成了血红色,林柠站在城主府最高的观景台上,望着远处武安森林边缘升起的滚滚烟尘。兽潮提前了,比预计的早了整整三个月。
“小姐!快下来!城主大人命令所有人立即进入地下避难!”侍女小桃在下面焦急地喊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恐慌。
林柠没有动。十七年来,她第一次感到心脏跳得如此剧烈,不是出于恐惧,而是一种奇怪的兴奋。远处,第一波兽潮已经冲破了外围防线,守城士兵的惨叫声隐约可闻。
“林柠!你在干什么?”父亲林安道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冷硬如铁。
她转过身,看见父亲一身戎装,腰间佩剑泛着寒光。那张总是对她充满厌恶的脸此刻紧绷着,眉头皱成了一道深沟。
“父亲,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她轻声问道,尽管知道答案。
“帮忙?”林安道冷笑一声,“一个连最基本的聚气都做不到的废物,能帮什么忙?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立刻给我滚去避难!”
周围并没有什么人,林安道也是毫不客气的让她认清现实。
林柠沉默着低下头,紧紧的攥着拳头。十七年来,这样的话她听了无数遍,但今天,在生死存亡之际,父亲的轻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让她心痛。
“安道!东门告急!”母亲武芸匆匆赶来,一身轻甲衬得她英姿飒爽。看到林柠还在原地,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柠儿,快跟小桃走。”
“母亲……”她还想再争辩些什么。
“没时间了!”林安道一把推开林柠,对妻子说,“西门也快守不住了!这次兽潮规模是往年的三倍不止。我派人向皇城的求援都断在了半路,这次恐怕……”
林柠被他推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她最后看了一眼父母匆匆离去的背影,跟着小桃向地下避难所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