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
绝对的寂静。
没有水流的轰鸣,没有身体的触感,甚至失去了呼吸和心跳的知觉。沈萱的意识仿佛被剥离了躯壳,悬浮在一片虚无的混沌之中。只有怀中那一点依旧炽热搏动的**源质碎片**,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的星辰,证明着她还存在。
“哥…?” 她试图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意识。这就是黑洞的内部?毁灭的尽头?
就在这时,源质碎片的光芒骤然一凝,不再是狂暴的放射,而是向内坍缩,形成一个稳定的、温暖的金色光球,将她残存的意识包裹其中。光球之外,那绝对的黑暗开始褪色,显露出令人心悸的景象。
她“看”到的,并非物质世界的毁灭,而是…**空间的哀鸣与重组**。
无数道淡金色的、细密到极致的裂痕,如同破碎镜面的纹路,充斥着她感知的每一个角落。这些裂痕并非静止,它们在不断地延伸、破碎、湮灭,又在湮灭的瞬间,从虚无中诞生出新的、更加扭曲的裂痕。空间在这里失去了稳定的结构,变成了狂暴沸腾的“汤”。时间感也变得错乱,仿佛能同时看到空间的诞生与寂灭。这就是“归墟”的本质?空间的坟墓与源头?
在这片狂暴混乱的金色裂痕之海中,沈萱的意识光球如同怒海中的孤舟,随时会被撕碎。但源质碎片形成的护罩,散发出一种奇异的、仿佛能抚平空间褶皱的柔和波动,艰难地维持着一小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嗡…”
一个微弱到几乎消散的共鸣,从这片混乱的深处传来。沈萱的意识猛地一颤!那是…哥哥的气息!无比虚弱,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存在着!他的意识,似乎就沉沦在这片空间风暴的核心!
“哥!” 沈萱的意识拼命呼唤,朝着那共鸣的方向“冲”去。源质光球艰难地在狂暴的空间裂痕中穿行,如同逆流而上的鱼。
越是靠近核心,那空间的撕裂感就越发恐怖。无数破碎的画面、混乱的感知碎片如同利刃般冲击着沈萱的意识——那是沈追濒临崩溃的身体感知、失控能力带来的痛苦、以及…深埋在他灵魂深处、被剧痛和混乱翻搅出来的记忆碎片!
沈萱“看”到了:
* **严烈浑身浴血,将染血的军牌塞进少年沈追手中,嘴唇翕动:“…侯府…星陨…钥匙…别信裴…”** (声音断续模糊)
* **冰冷的金属利爪(清道夫)撕裂黑暗,抓向一个瘦小的身影(幼年沈萱),少年沈追目眦欲裂地扑上,胸口爆发出微弱的金芒…** (第一次能力觉醒?)
* **一个幽深的矿洞入口,刻着“甲字七号”的斑驳铁牌在阴风中摇晃,洞内传出无数凄厉绝望的哭嚎…** (星陨矿脉?十万生魂?)
* **眉心烙印灼烧般的剧痛,仿佛有什么冰冷而浩瀚的意识,透过烙印在窥视…** (墨羽?还是…烙印本身?)
这些碎片如同钢针,刺痛着沈萱,也让她更加揪心。哥哥不仅身体在崩溃,连意识都被这狂暴的空间之力和痛苦的记忆撕扯着!
终于,在源质光球的庇护下,她艰难地“抵达”了共鸣的源头。
那是一个极其黯淡、几乎要被周围金色裂痕彻底吞噬的**意识光点**。光点微弱地搏动着,形态极其不稳定,边缘不断被裂痕侵蚀、剥离。这就是沈追残存的意识核心!它被无数狂暴的空间裂痕缠绕、撕扯,如同蛛网中的飞蛾,正在迅速黯淡下去!一旦这个光点熄灭,沈追将彻底魂飞魄散,连归墟都无法留下他的痕迹!
“哥——!” 沈萱的意识发出无声的尖啸。源质光球猛地撞向那些缠绕的裂痕!金光与裂痕碰撞,爆发出激烈的涟漪,但裂痕只是微微一滞,随即更加凶猛地缠绕上来!源质碎片的力量似乎只能被动防御,无法直接驱散这源于沈追自身能力的反噬裂痕!
怎么办?!看着那越来越黯淡的光点,沈萱心急如焚。她的星轨之力!刚才在外界,她的星光飘带能短暂引导黑洞!
意念所至,沈萱的意识体尝试着沟通体内那刚刚复苏的星轨之力。在这片纯粹的意识与空间构成的归墟之隙中,没有了肉体的束缚,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星光,仿佛变得更加清晰!
嗡!
一点纯粹冰冷的星芒,自源质光球内部亮起!随即,无数道细密的星光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藤蔓,从光球表面蔓延而出!它们不再构成飘带,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最坚韧的锚链,主动刺向那些缠绕沈追意识光点的狂暴空间裂痕!
**星轨·铸锚!**
这一次,星光纹路并非强行对抗裂痕的毁灭之力,而是如同最高明的织工,巧妙地**编织、引导**!它们嵌入裂痕的缝隙,将狂暴无序的空间之力,强行梳理、约束成相对稳定的、细小的能量流!如同在滔天洪水中打下了一根根定海神针!
“滋…滋滋…”
被星光锚链束缚的空间裂痕,如同被套上缰绳的野马,虽然依旧狂暴,但破坏力被极大地限制、分流!沈追那即将熄灭的意识光点,压力骤减!黯淡的光芒终于停止了消散,甚至极其微弱地…**稳定**了一瞬!
有效!沈萱精神大振!虽然每维持一道星光锚链,都让她意识体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精神力剧烈消耗),但看到哥哥的意识光点不再被侵蚀,巨大的喜悦和希望支撑着她!
她开始尝试将更多的星光锚链编织出去,如同在沈追的意识核心周围,构建一个由星光构成的、脆弱却至关重要的**稳定锚网**!
同时,源质碎片的光芒也温和地笼罩着沈追的意识光点,仿佛在滋养他那濒临枯竭的灵魂本源。
就在这艰难维持的平衡中,沈萱的意识忽然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不同于空间裂痕的“杂音”。那是一段被空间风暴翻搅出来、深埋在沈追意识底层的、更加清晰却也更令人心碎的**记忆碎片**:
> *黑暗的矿道深处,少年沈追蜷缩在冰冷的矿石堆后,捂着嘴,惊恐地看着前方。*
> *几个穿着镇远侯府亲兵服饰的彪形大汉,正粗暴地将一群骨瘦如柴、眼神麻木的矿工驱赶进一个巨大的、刻满诡异符文的金属熔炉!*
> *熔炉上方,一个穿着华贵锦袍、面容阴鸷的中年男子(北漠镇远侯?)负手而立,冷漠地看着。他身边,站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只露出下巴和薄唇的身影(裴琰之?),声音透过面具传来,冰冷而贪婪:*
> *“侯爷放心,十万生魂为引,星陨矿心必出…此乃打开‘神墓’之匙,区区贱命,死得其所…”*
> *熔炉符文亮起,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瞬间爆发,又在瞬间被熔炉的轰鸣吞没!少年沈追死死咬住嘴唇,鲜血直流,眼中是刻骨的恐惧与仇恨…*
“!!!” 沈萱的意识剧烈震荡!这就是…星陨矿脉的真相?!这就是严烈叔叔和棺材李所说的…十万生魂换钥匙?!哥哥…竟然亲眼目睹过如此地狱般的景象!这深埋的恐惧和仇恨,是否也是他能力觉醒、最终失控的深层诱因?
这段记忆碎片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萱心上,让她维持的星光锚网都剧烈波动了一下。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愤怒!这股愤怒,如同燃料,注入她的星轨!
星光锚链骤然变得更加凝实、坚韧!她不仅要稳住哥哥的意识,更要将他从这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
**归墟之隙外,现实世界,地下暗河。**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破碎的木板和杂物,在黑暗中奔涌。一块较大的棺材板碎片上,趴伏着昏迷不醒的棺材李,额头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
不远处,另一块漂浮的木板上,趴着一个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身影——正是王三儿!他的一条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摔断了,身上布满擦伤和淤青,气息微弱,但眼睛还顽强地睁着一条缝,死死盯着前方水流中漂浮的另一个人影——沈追!
沈追的身体如同破败的玩偶,随着水流沉浮。他胸口的空间裂痕依旧狰狞,但之前那种狂暴搏动的金芒却微弱了许多,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相对“平静”的银灰色。更诡异的是,在他身体周围的水中,几条试图靠近的幽蓝水蛭,刚一接触那银灰色的光晕,瞬间就僵直、干瘪,化作飞灰,其体内的能量似乎被无声地吞噬殆尽!
“追…追哥…” 王三儿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拼命伸出手,想抓住顺流漂近的沈追。他认得沈追身上那件破烂的衣服!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沈追衣角的刹那——
“呃…” 昏迷中的沈追,身体突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嘴唇翕动,发出一个模糊到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钥…匙…”
王三儿的手僵在半空。钥匙?什么钥匙?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前方那个被藤蔓遮掩的岔口,以及岔口边缘石壁上,那个用鲜血画出的、歪歪扭扭的箭头!那正是他之前留下的标记!
“岔…口…” 王三儿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猛地用尽最后力气,抓住旁边漂过的一根断裂的竹篙(棺材李的符文竹篙残骸),狠狠戳向沈追的身体,试图将他推向岔口的方向!
同时,他另一只手拼命划水,拖动着断腿,连带着承载棺材李的木板,也朝着岔口挣扎而去!
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三人两板,在黑暗中,险之又险地冲入了那条更加狭窄、幽深的岔道。
岔道内水流稍缓,但寒气更重。王三儿精疲力竭地趴在木板上,看着近在咫尺、漂浮在冰冷河水中的沈追。沈追胸口的银灰色光晕在幽暗的水中微微闪烁,吞噬着水中微弱的生命气息(水草、微生物),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止,但王三儿隐约感觉到,追哥体内似乎有某种冰冷的东西在缓缓运转…如同…蛰伏的深渊。
王三儿的目光落在沈追紧握的右拳上。即使在昏迷中,他的拳头也死死攥着。指缝间,似乎露出一点焦黑的金属边缘…
“军牌…” 王三儿认了出来,那是严烈的遗物。他想起自己刻下的箭头,想起棺材李昏迷前提到过的“钥匙”和“裴琰之”,再看看沈追此刻诡异的状态和那紧握的军牌…一个模糊却沉重的念头,如同这地下河的寒意,浸透了他的骨髓。
追哥变成这样…还有李叔的重伤…都和那“钥匙”有关?那到底是什么?
他喘息着,艰难地爬到棺材李身边,用湿透的破布按在李叔额头还在渗血的伤口上。冰冷的河水让他瑟瑟发抖,断腿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阵阵袭来。
“得…找个地方…上岸…不然都得死…” 王三儿看着昏迷的两个同伴,又看看漂浮在水中、气息微弱的沈追,咬了咬牙,用那根断竹篙,一点一点地,撑着水底,艰难地推着承载棺材李的木板,同时用身体挡住水流,试图将漂浮的沈追也推向岔道深处可能存在浅滩的方向。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沉重的喘息。
幽暗的岔道,只有水流声和王三儿粗重的喘息。而在那岔道入口的阴影中,几双冰冷的、没有感情的幽蓝瞳孔(水蛭群),再次悄然浮现,无声地汇入水流,尾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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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未知之地,星光门户消散处。**
月白锦袍的墨羽并未离开。他悬浮在洞穴半空,星云之瞳淡漠地扫视着下方残留的混乱痕迹——散落的棺材碎木、粘液拖痕、干涸的血迹、以及…空气中残留的、那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空间波动(黑洞)和一丝…被空间之力掩盖的星辉(沈萱最后爆发的星轨)。
他修长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勾勒,残留的能量轨迹如同被无形的笔描绘出来,最终指向地下河奔涌而去的黑暗深处。
“归墟的气息…稳定了?” 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还有…星灵余烬的味道?”
他指尖萦绕的银芒微微跳动,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强行引动空间反噬,本该彻底湮灭…却意外达成了某种…脆弱的平衡?” 墨羽眼中星云流转,露出一丝真正感兴趣的神色。“是那块源质碎片的作用?还是…那个拥有星灵余烬的女娃?”
他看向黑暗的河道尽头,那里残留的能量轨迹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
“罢了。” 墨羽最终收回了目光,指尖银芒隐去。“两个下界蝼蚁的挣扎,纵有些许异数,也改变不了本质。此界‘钥匙’将现,归墟之力的异动…或可成为一枚有趣的观测孔。”
月白的身影缓缓变淡,如同融入虚空,最终彻底消失。只有那淡漠的自语,在空寂的洞穴中留下冰冷的余韵:
“静待其变。待‘钥匙’现世…这神弃之地,也该清理一番了。”
洞穴彻底恢复了死寂,只剩下水声潺潺,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