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仓库的灯火还亮着。
李会计翻完最后一笔账目,脸色愈发凝重。
“陈主任,不对劲。”她低声说,“王老板那批核桃尾款没到账,银行那边查过,根本没有转账记录。”
陈砚接过账本,目光一扫,便锁定了那笔款项的位置。
他神色不变,语气平稳:“可能路上耽搁了?”
“今天上午就该到账,现在都快十点了。”李会计皱眉,“我觉得……他是故意拖延。”
陈砚沉思片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账本小心地合上,转身走到窗边。
月光洒进屋内,映得地板泛白。
他的眼神落在远处黑压压的山影上,心中却已翻涌起波澜。
这笔货款不是小数目,三千元,虽然给了五百元的押金。
如果对方真的卡住不付,不仅影响资金流转,还会动摇其他商户的信心。
而更让他警觉的是——王老板为什么会突然变卦?
他脑海中迅速闪回与王老板接触的过程。
可短短几天过去,竟反悔至此,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小昭呢?”他问。
“刚才出去了。”李会计答,“她说有点事要办。”
陈砚心头微动,隐隐猜到她的去向。
与此同时,城东一处偏僻的小巷中,苏昭正藏在暗处,手里攥着一张刚拍下的照片。
她穿着一件深色夹克,脸上未施粉黛,神情却异常冷静。
就在十分钟前,她亲眼看到小赵鬼鬼祟祟地走进县革委会的一间侧门,与一名身穿中山装、神情严肃的中年男子碰头。
拍照之后,她没敢久留,悄然退了出来。
回到合作社已是深夜。她推门进去,正巧撞上陈砚站在窗边出神。
“我查过了。”她轻声开口,将照片递给他,“小赵今晚去了县革委会,和赵文远旧部的人密谈。”
陈砚接过照片,只一眼便认出了那个中年男人的脸——赵文远曾经的心腹,现任县革委会副主任助理,姓林。
他心头猛地一沉。
“他们想切断我们的资金链。”苏昭语气凝重,“这不只是单纯的拖欠货款,而是有组织的打压。”
陈砚缓缓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边缘。
如今看来,虽然赵文远下台了,可是他的背后还有自己的势力,如今准备出手了。
“小昭,明天你带人再去一趟信用社,把咱们的储备金转一部分到邻县的合作户账户上。”他低声吩咐。
“你是想……”苏昭眸光一闪。
“以防万一。”陈砚点头,“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风暴。”
苏昭没再多问,只是默默点头。
夜更深了,屋外的风越吹越大,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动荡。
第二天一早,张铁柱就接到了陈砚的秘密指令。
这位曾在机械厂干过多年装卸工、力气大脾气也大的汉子,如今已是陈砚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接到任务时,他还有些懵懂。
“陈主任,你说啥?要我把那批存货……低价卖给李老板?”他瞪圆了眼睛。
“没错。”陈砚淡淡一笑,“记住,价格要比王老板当初谈的还低两毛钱。”
张铁柱挠了挠头:“这不亏了吗?咱可是刚收来的货。”
“不亏。”陈砚眯起眼,“我们要的不是这笔钱,是市场缺口。”
果然,消息传开不过三天,整个县城的干货市场便起了波澜。
原本依赖王老板渠道的几个商贩纷纷转向李老板进货,结果发现价格更低、货更快。
王老板顿时坐不住了。
“怎么搞的?”他在自己摊位上怒吼,“我们才是第一供货商!”
但更让他不安的是,李老板这批货明显来自同一批货源,甚至包装都一模一样。
他隐隐觉得,自己被陈砚给算计了。
“小赵!”他猛地一拍桌子,“去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这一查,反倒让他更加焦躁。
不仅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反而发现自己几条老客户线也开始动摇。
市场的风向,正在悄然改变。
与此同时,在县革委会大楼内,一场看似平常的会议正在进行。
县委书记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最近县里有人提议成立‘农村经济改革试验区’,听说有几个意向人选……你们怎么看?”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的气氛骤然凝重。
坐在角落的李秘书悄悄观察着书记的表情,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散会后,他特意绕了个弯,来到城南合作社。
陈砚早已等他多时。
“这是个试探。”李秘书低声说道,“上面想看看你有没有野心,敢不敢接这个烫手山芋。”
陈砚微微一笑,端起茶杯慢悠悠吹了口气:“我哪有什么资格牵头试验区?”
李秘书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那你倒是布局得挺快。”
“我只是顺势而为。”陈砚平静道,“风来了,总得搭个棚子遮雨。”
夜幕降临,雷声滚滚,窗外大雨将至。
陈砚独坐书房,写下一份《农村合作经济发展建议书》,详细分析了当前政策走向、农民生产意愿和潜在的市场空间,并提出了“村企联营”、“资源共享”等前瞻性的设想。
他将文稿交给老孙头,请他帮忙润色。
“这东西送出去之后,就回不了头了。”老孙头看着他,“你知道后果吧?”
陈砚点头:“我知道。但我不能等风暴来了才筑堤。”
深夜,电闪雷鸣,雨点敲打窗棂,仿佛天地都在呼应这场即将到来的变革。
而在合作社财务室,李会计正加班核对账目。
她越看越心惊——那笔来自王老板的尾款,依旧没有到账。
“陈主任,”她急匆匆走进办公室,“王老板那边还是没动静,他说……他说可能政策要变,暂时不能付款。”
“哦?”陈砚神色不动,只是轻轻放下手中的钢笔,“他倒是很关心政策。”
李会计焦急地望着他:“如果我们不及时支付饲料款,养殖场下个月就撑不住了。”
陈砚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