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山供销站的名声已经传遍川南,甚至引起了邻县的关注。
然而,越是风光无限,背后潜藏的危机就越发汹涌。
自从张铁柱送来“打击投机倒把专项小组”的情报后,陈砚便知道,赵文远已经做好动手的准备了。
这次陈砚不打算被动挨打,而是准备主动出击。
深夜,文化馆印刷室灯火通明。
陈砚伏案疾书,手中的笔仿佛一把利刃,剖开过往的屈辱与不公。
他一字一句地写下《致全县父老乡亲的一封信》,从自己父亲当年被诬陷的往事说起,再到如今供销站如何为村民创收、带动乡民致富,用最朴实的语言讲述最真实的故事。
苏昭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心中满是心疼和敬佩。
“砚哥,你确定要这样写?这等于是在正面回击赵文远。”她轻声提醒。
“是,就算我不回击,难道他会放过我?”陈砚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不能让他们再用‘投机倒把’这个帽子压死我们。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只要他们知道真相,就不会轻易被人蒙蔽。”
凌晨三点,第一批信件已印制完毕,由张铁柱带领几个信得过的年轻人连夜张贴到各村公告栏、学校门口、供销社门口等显眼处。
天刚亮,街头巷尾就传开了。
有人读完泪目,说:“原来他们是靠真本事干起来的!”
也有人开始质疑:“赵主任这是不是公报私仇?”
一场舆论战悄然打响,而陈砚,已经先发制人。
内部整顿——铁腕治军,杜绝隐患
当天晚上,砚山供销站仓库秘密召开紧急会议。
除了核心成员外,所有骨干人员都被召集到场。
陈砚一身深色夹克,站在正中央,语气沉稳但不容置疑:“最近我们风头太盛,已经引起某些人的注意。我知道,有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
他环视全场,目光如炬。
“我不怕在明处敌人,最怕的是内鬼在暗处。”
众人神色一凛。
“为了防患于未然,即日起设立举报机制。谁要是发现身边有可疑之人,可以直接向我汇报。我会亲自处理。”他顿了顿,声音加重,“我可以容忍犯错,但绝不容忍背叛。谁要是想害大家,就等于害我。后果,你们自己掂量。”
气氛骤然紧张,没人敢出声。
张铁柱率先起身,拍胸保证:“砚哥,我们都是跟你一起吃苦过来的,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我相信你们。”陈砚点头,“但我更相信制度。规矩立在那里,不是为了惩罚人,是为了保护所有人。”
会议结束时已是深夜,众人皆带着凝重离开。
仓库里只剩下陈砚和苏昭。
“你觉得他们会动摇吗?”苏昭问。
“人性经不起试探。”陈砚淡淡一笑,“所以我宁可提前设防,也不能事后后悔。”
翌日傍晚,巡逻队传来消息:有人在兔舍附近发现了可疑人影!
陈砚立刻赶到现场,查看脚印和地形。
老吴头在一旁低声分析:“不像普通村民,步伐急促,像是故意绕着林子走的。”
“他们在观察我们。”陈砚眼神冷峻,“下一步,就是行动了。”
夜晚,风呼啸穿过山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
陈砚独自站在窗前,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林,思绪翻涌。
果然,午夜时分,王秀兰匆匆赶来报告:“砚哥,李守仁正在村里召集人开会,说是要彻查供销站是否违反政策。”
“终于来了。”陈砚嘴角泛起冷笑。
他转身对沈队长低声道:“通知所有运输司机,最近几日暂停大宗货物进出。另外,把重点物资全部转移到备用仓库。”
“明白。”沈队长立即去安排。
天还未亮,村口便已传来窃窃私语。
几个村民围在张铁柱家门口,脸上满是惊讶与愤怒。
有人低声议论:“这铁柱怎么干这种事?这不是害大家伙儿吗?”另一个人压低声音回应:“你小点声,听说是赵副主任亲自派人查的,说是要上报县里。”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全村。
早起挑水的、喂鸡的、扫院子的,全都停下手中的活计,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讨论着这件“大事”。
原本热火朝天的合作社氛围,一夜之间变得剑拔弩张。
陈砚接到王秀兰的消息时,正和苏昭在仓库盘点物资。
他听完后只是淡淡点头,并未立即动身,而是拿起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了几行字,又抬头看向苏昭:“你觉得呢?”
苏昭神色平静:“铁柱为人我知道,他不是那种人。”
“我也是。”陈砚嘴角微扬,“所以这事,一定有问题。”
两人很快赶到现场。
张家门口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看到陈砚出现,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他没有多说什么,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那些被摆放在院子里的物资:一袋袋白糖、几箱肥皂、还有几瓶油光发亮的工业机油——都是供销社的紧缺物资。
他伸手摸了摸麻绳的结法,眉头微微皱起。
“你看出来了?”苏昭在他耳边轻声问。
“本地人打的结都讲究实用,这个……”陈砚用手指轻轻一扯,“明显是南方打法,手法很精细,像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人。”
他站起身,环视四周,目光如炬。
“谁第一个发现这些东西的?”他问道。
一个村民怯生生地举手:“是我……今早开门看见的,我还以为是谁不小心丢这儿的,就喊了几个人来看。”
“那你有没有见过送货的人?”
那人摇头:“没,什么都没看见。”
陈砚点点头,转身对沈队长说道:“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运到仓库去,登记备案。”
“砚哥,就这么带回去?万一别人说我们掩盖证据怎么办?”沈队长有些犹豫。
“不,我们要做的,是找出真正的证据。”陈砚语气坚定。
回到仓库后,他立刻叫来了陈小芳。
“小芳,你听好了。”陈砚看着眼前这个机灵的小姑娘,“你今晚要做的事,比谁都重要。我需要你悄悄跟着那个送‘货’的人。记住,别靠太近,也不能让他发现你。”
“放心吧砚哥!”陈小芳拍胸保证,“我从小就跟着老吴头跑林子,跟踪个把人没问题!”
她果然不负众望。
当天傍晚,趁着暮色,她在村口一处隐蔽的土路边发现了那辆可疑的卡车。
车身沾满泥巴,车牌也被故意遮盖。
但她还是看清了车尾灯的型号——这是县城运输公司才有的车型。
她不敢久留,一路小跑回仓库报信。
听完她的汇报,陈砚
“看来赵文远是真沉不住气了。”他淡淡道,“不过也好,他自己把尾巴露出来了。”
他当即让沈队长联系他在县武装部的朋友,帮忙调查那辆车的来源。
夜色渐深,仓库内灯光昏黄。
苏昭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黑沉沉的山林,忽然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先让他们得意几天。”陈砚坐在桌前,缓缓翻看一份账本,“现在最要紧的是稳住人心。赵文远想让我自乱阵脚,我就偏不能让他如意。”
“你是想……调虎离山?”苏昭若有所思。
“聪明。”陈砚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明天召集所有人开会,就说要处理这件事。”
“可是……万一他们趁机闹事呢?”
“那就更好了。”陈砚眼神一寒,“等他们动手的时候,就是我们抓到证据的最佳时机。”
窗外风声猎猎,仿佛预示着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而在这片看似平静的村庄之下,一张更大的网,正在悄然拉开。
清晨的阳光洒在村口的石板路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香。
村里的老槐树下,一张木桌被摆上几个竹凳,几张白纸在风中轻轻翻动。
“大家静一静!”陈砚站在人群中央,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村民们纷纷围拢过来,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张铁柱站在角落里,脸上写满委屈与不安。
自从昨夜那些物资出现在自家门前,他就成了全村人议论的对象。
“昨晚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陈砚语气平静,“有人想陷害我们合作社,更想借机毁掉我们所有人辛苦攒下的基业。”
人群中一阵骚动。
“我决定今天召开全体大会,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清楚,也给大家一个交代。”他说完,扫视全场,“所以,请大家今晚尽量早点休息,明天一早都来村头集合。”
说完,他便带着苏昭转身离开,留下一众村民面面相觑。
“砚哥真要当众对质?”沈队长低声问。
“当然不是。”陈砚嘴角微微扬起,“我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一个自投罗网的机会。”
回到仓库后,天色已暗。
他安排了几名信得过的巡逻队员轮番值守,并特别叮嘱:“今晚谁都不许睡,账本是重点保护对象。”
“砚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们今晚会动手?”苏昭轻声问道。
“赵文远是个老狐狸,但也是个急躁的人。”陈砚眼神微冷,“他见我没慌,反而坐不住了。今晚,他会派人来灭口证据。”
果然,深夜时分,月光如水洒在仓库外的空地上,一道黑影悄然靠近。
两个蒙面人翻墙而入,动作娴熟地撬开锁链,摸进了存放账本的小屋。
一人举着手电翻找,另一人则开始泼洒汽油,准备一把火烧了整个仓库。
就在这时,黑暗中一声低喝:“动手!”
数道身影从四面八方跃出,手持棍棒绳索,将两人团团围住。
贼人惊慌失措,试图反抗,但很快就被按倒在地,动弹不得。
陈砚和苏昭从屋内走出,手中提着煤油灯,灯光映照在两人惊恐的脸上。
“赵文远真是越来越没长进了。”陈砚冷笑,“派这种三脚猫来?”
其中一名贼人挣扎着喊:“你们这是非法拘禁!我要告你们!”
“非法?”陈砚嗤笑一声,“那你说说,是谁让你来偷东西、放火的?”
对方一时语塞,脸色苍白。
“带下去,审。”陈砚挥手示意,沈队长立刻带人将两人押往临时审讯室。
连夜审讯,两名贼人在证据面前逐渐崩溃。
尤其是其中一个,竟然是赵文远身边的亲信秘书——李建国!
“是……是赵副主任让我来的。”李建国哆嗦着开口,眼中尽是恐惧,“他说只要能毁了你们的账本,就能让你们彻底垮台。”
“原来如此。”陈砚靠在椅背上,神色不动,“看来他是真不打算给我活路走了。”
“砚哥,现在怎么办?”沈队长问。
“先别打草惊蛇。”陈砚淡淡道,“等明早大会上,再让他自己跳出来。”
翌日清晨,阳光洒在村头的大场上,村民们早早聚集在此,等待陈砚宣布结果。
张铁柱站在人群中,紧张地握紧拳头。
他知道,今天的会议将决定自己的命运。
“各位乡亲。”陈砚站在高处,声音清朗有力,“昨晚我们抓住了两名潜入仓库的贼人,经审讯,已经确认他们是受命于县革委会副主任赵文远。”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赵主任派人来陷害我们?”
“不可能吧,他可是县里的大干部啊!”
陈砚没有理会众人惊讶的反应,而是拿出一台录音机,按下播放键。
“我是李建国,受赵副主任指使,于1979年10月20日凌晨潜入合作社仓库,意图烧毁账本……”录音中清晰传来李建国的声音,带着颤抖与悔意。
接着,他又展示了现场抓到的赃物、作案工具以及账本完好无损的照片。
“这些证据足以说明一切。”陈砚环视全场,沉声道,“张铁柱是无辜的,是他人的阴谋所致。而真正该承担责任的,是那个幕后操纵一切的人。”
张铁柱听罢,当场跪地痛哭:“谢谢小砚,谢谢大家……我没有做对不起大家的事!”
“好样的!”人群中爆发出掌声与怒吼,“打倒赵文远!”“还张铁柱一个清白!”
而在人群后方,赵文远的脸色由青转白,额角渗出冷汗。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策划的陷阱,竟被陈砚反手一击,打得粉碎。
他咬牙切齿地盯着陈砚,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丝畏惧。
“这个年轻人……不再是我能轻易对付的了。”
会议结束,村民散去,场地上只剩下陈砚、苏昭与沈队长几人。
“下一步呢?”苏昭问。
陈砚看着远方渐渐升起的朝阳,语气坚定:“接下来,是时候让他们知道,这不只是一个小村庄的纠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