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砚山公社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空气中带着湿冷和泥土的气息。
陈砚站在合作社仓库前,手里拿着那份《生产互助组章程修订案》副本,目光沉稳而冷静。
“擅自设立非法组织?”他低声念着县纪检组的通知,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真是欲加之罪。”
苏昭站在一旁,眉头微蹙:“他们这是冲你来的。”
“当然。”陈砚点头,“赵文远被撤职后一直没动静,看来是去搬了更大的石头。”
苏昭轻轻握住他的手:“不管是谁来,我们都会一起扛过去。”
陈砚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的天色,若有所思。
“他在等什么?”苏昭轻声问。
“在等风向。”陈砚低声答道,“这事儿,肯定不止是他一个人的意思。”
不能再被动应对了。
当天下午,他找到了张铁柱和王秀兰,低声交代几句后,两人立刻出门去了。
晚上,张铁柱回来,带来了消息:“已经托人把话递过去了,李秘书那边有回应。”
“他说什么?”
“他说:‘我只能帮你问,但不能出面。’”
陈砚点点头,心中稍安。
夜幕降临,月光洒在窗台上,泛着清冷的银白。
陈砚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前世的记忆。
1978年包产到户,1980年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试点,1984年乡镇企业异军突起……
他一直以为自己掌握的信息足以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可如今……赵家两兄弟的突然反扑,政策风向骤变,甚至连原本不会介入的纪检部门也跳了出来。
第二天清晨,陈砚带着张铁柱和王秀兰召集了几位村里最信任的骨干。
“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陈砚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声音坚定,“他们想用‘非法组织’的罪名压我们,那就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张铁柱握拳道:“我去找人,今晚就开始写联名信!”
王秀兰点头:“我可以去说服妇女们一起签名,咱们要把合作社的成绩摆出来,让大家都知道我们不是瞎折腾。”
当天下午,一封《关于支持砚山农业合作社互助组的联合声明》迅速在村民之间传开。
信中写道:
“我们自愿加入生产互助组,通过统一管理、集中养殖、资源共享,使家庭收入大幅提高,生活明显改善。我们愿意跟着陈砚干!希望上级领导了解实情,不要听信一面之词。”
短短一天之内,就有上百人签了字,甚至有不少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农户也主动加入了进来。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陈砚看着密密麻麻的名字,心中略感宽慰,“只要人心还在我们这边,就没人能轻易扳倒我们。”
纪组长一进村,就带着几个纪检组的人直接往晒谷场走去。
那地方是村里最开阔的所在,村民听说要开大会,纷纷从各家各户走出来,有蹲着的、站着的,还有抱着孩子来的,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各位乡亲父老。”纪组长站在石碾上,声音不高但很稳,“我们是县里派来的调查组,接到上级指示,对砚山农业合作社是否存在‘非法组织’‘变相资本主义复辟’等行为展开全面审查。”
人群一片骚动,有人低声议论,也有人开始紧张地望向陈砚的方向。
陈砚立在人群后方,面不改色,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却在人群中快速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沈队长身上。
后者微微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了。
“如果查出问题,必须严肃处理!”纪组长话音刚落,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就在这时,沈队长站了出来:“纪组长,我是县民兵队的沈振海,我想说两句。”
纪组长眉头微皱,但还是点头应允。
“砚山农业合作社,在过去的三个月里,不仅致力于种植农业和养殖长毛兔。而且他们还主动承担了周边三个村的培训工作,长毛兔养殖推广到附近的几个村子。”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问过县领导的意见——他们一致认为,红星村是我们县建设中的先进典型。”
这一番话说完,人群里响起几声掌声,虽然不多,但足以让气氛缓和一些。
纪组长脸色略显松动,沉声道:“既然如此……看来确实有贡献。”
这时,县委书记的李秘书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陈砚身旁,压低声音道:“这是刚从省里传来的会议纪要草案,你看看吧。”
陈砚接过材料,不动声色地藏进衣兜里,心里已有了主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阴云密布,风有些大,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味道。
他知道自己正站在一场风暴的中心,而这场审查不过是序幕。
散会之后,陈砚并没有立刻回办公室,而是绕到村东头的老槐树下。
那里是他常思考的地方,清静、空旷,能让他理清思绪。
他掏出那份材料,仔细翻阅。
果然,里面提到了即将出台的新政策方向——鼓励多种形式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发展,推动农村经济结构多元化。
这正是他需要的东西。
“哈哈哈,终于等来了。”他喃喃自语。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
“纪组长,你不是来审查我的,你是来帮我铺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