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医院的白炽灯在头顶微微闪烁。
陈砚睁开眼时,第一眼看到的是灰白色的墙壁和床头柜上半碗凉透的米汤。
他愣了几秒,心跳突然剧烈起来——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1976年!他真的回来了!
他猛地坐起,被子滑落在一旁。
病房不大,窗外隐约传来远处家属院里小孩嬉闹的声音,还有几声狗吠。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混杂旧棉被的味道,让他一阵恍惚。
母亲林桂香就躺在隔壁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胸口随着每一次喘息起伏不定。
“妈……”他低声唤了一声,声音有些发抖。
前世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那年也是在这间病房,医生误诊母亲为普通肺炎,耽误了治疗时机,最后竟死于肺结核晚期。
那时他才十五岁,父亲又被打成“投机倒把分子”,下放劳改,家破人亡。
妹妹陈小雨也在七一年清明节那天被人贩子拐走,杳无音讯。
后来他独自闯荡,创业失败、负债累累、遭合伙人背叛,最终落得个孤苦伶仃、客死他乡的结局。
可如今——
他回来了!
重生到了1976年,母亲尚在!
陈砚颤抖着手,轻轻握住母亲枯瘦的手,眼泪无声地落下。
“妈,对不起……这一世,我一定不让你再受苦。”
夜深人静,家属院的老屋一片沉寂。
陈砚轻手轻脚地爬上阁楼,手里提着一盏油灯。
尘封的木箱堆满角落,蛛网遍布。
他蹲下来,掀开一个旧包袱,几件破旧衣物下压着几个瓷瓶和一本泛黄的古籍。
他心头一震。
那是本清末民初的《川南风物志》,书页泛黄却保存完好。
而在它旁边的那个青花瓷瓶,在昏暗的灯光下也显得格外古朴温润。
他心中狂跳。
前世他曾在2008年的一场拍卖会上看过这个瓶子的照片——清代中期官窑出品,成交价高达三百二十万!
他第一时间将这两个宝贝收藏好,上一世他以为是不值钱的东西,低价就被收走了,直到他在拍卖会看到,才知道自己有眼不识泰山。
他迅速翻看其他瓷瓶,虽然不如那个青花瓶精致,但也有几个看着年头不短的东西。
他强压住激动的情绪,把这些东西重新盖好,悄悄下了阁楼。
赵德昌——县供销社主任,前世害得他父亲蒙冤入狱、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
这一世,他要先为父亲平反,保住家,然后才能谈别的。
但现在,他需要钱。启动资金!
他必须尽快将这些东西换成现款,但又不能引起太多注意。
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
陈砚穿戴整齐,悄悄从后门溜出家门。
他手里攥着一个布包,里面是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清代铜钱。
县城旧货市场已经隐隐有了动静,三三两两的小贩开始摆摊。
这里鱼龙混杂,有识货的老人,也有坑蒙拐骗的江湖人士。
他站在一个老摊主面前,装作随意的样子,“老板,你看看这个,值几个钱?”
老摊主接过铜钱,眯着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小伙子,你是从哪弄来的?”
“家里的。”陈砚语气平静。
老摊主语气严谨地说道:“你要真想卖,我可以给你三十块。”
三十块?在1976年,这可不是小数目!
陈砚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行,那就三十。”
他接过钱,转身离开,心里却波涛汹涌。
这只是开始。
他已悄然拉开财富积累的第一幕。
金手指,终于派上用场了。
清晨的旧货市场弥漫着潮湿泥土与旧物混杂的气息,三五个摊位在晨曦中逐渐热闹起来。
陈砚站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摆了个简易的地摊——其实只是将布包铺在地上,露出几枚零散的老物件。
他手里攥着一枚不起眼的清代铜钱,眼神却始终在人群中游移,暗自观察路人的反应。
“乾隆通宝?”
一位身穿灰布长衫、头发花白的老者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眯着眼打量那枚铜钱,手指轻轻摩挲边缘,神色微变。
“小伙子,你这铜钱哪儿来的?”老者语气平淡,但目光却透出几分锐利。
陈砚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是我爷爷留下的……小时候家里穷,都没舍得卖。”
老者上下打量他一番,点头道:“那你倒是识货了。这不是普通的乾隆通宝,而是母钱,铸造其他铜钱用的样板,存世极少。”
陈砚心中一喜,前世他在拍卖行资料中看到过类似介绍,知道这类母钱价值极高,如今被这位老者一口认出,说明对方确有眼光。
“您……觉得值多少钱?”他故作迟疑地问。
老者沉吟片刻,抬眼看他:“我开五十块,买下它。”
五十块!
在1976年,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不过三十来元,这已经是高出市价近两倍的价格。
陈砚心中狂跳,表面却只是略显犹豫:“这个……我得想想。”
老者笑了笑,似乎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年轻人,别怕卖亏了,你能把这种东西拿出来,说明还不懂行情。等以后你懂了,就不会这么便宜出手了。”
这话听在陈砚耳中,倒像是善意的提醒。
他装作思索片刻,最终点头:“行吧,那就五十。”
老者从衣兜里掏出一张张泛黄的钞票,递给陈砚时动作不急不缓,仿佛这笔交易对他而言也只是日常闲逛中的小插曲。
陈砚接过钱,手心微微出汗。
这是他重生后的第一笔真金白银,也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桶金。
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计划陆续卖掉一些价值不高但容易出手的小物件,先攒一笔启动资金,为父亲平反案子、改变家庭命运做准备。
然而,就在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时,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他的背脊瞬间绷紧。
那人穿着一身深蓝色中山装,步履沉重,神情阴冷,正是县供销社主任赵德昌!
前世,就是这个男人联合厂里领导,污蔑父亲“投机倒把”,导致父亲被关进牛棚,家破人亡。
母亲也因此郁结成疾,病重去世。
这一世,自己刚露头,就被他盯上了?
陈砚迅速整理情绪,低头收拾布包,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毫不起眼。
可赵德昌的脚步却径直朝这边走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哎哟,这不是陈家小子嘛。”赵德昌一边说话,一边俯身拿起陈砚刚刚卖出去的铜钱,“你怎么也做起买卖来了?”
他语气温和,眼神却带着审视和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