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雪十年沉冤的磷火幽光尚在脑海,澈儿的车驾已行至帝国西北的荒漠边缘——黄沙府。这里曾是水草丰美的河谷,如今却黄沙漫天,狂风怒号。沙丘如同移动的巨兽,不断吞噬着良田、村庄,甚至官道!沿途所见,断壁残垣,废弃的村落被黄沙半掩,如同大地的疮疤。幸存的百姓蜷缩在低矮的土屋里,眼神麻木,脸上刻满风沙的痕迹。
“殿下,”黄沙府知府声音苦涩,“风沙之害,年甚一年。府库钱粮,十之七八用于赈济流民、修补被沙埋的道路屋舍,然……杯水车薪。百姓流离,土地荒芜……”
澈儿行走在滚烫的沙地上,靴子很快灌满了沙粒。他抓起一把黄沙,看着它们从指缝无情滑落。他想起了陇西甘泉滋润的绿意,想起了运河边纤夫坚实的脊梁,想起了孤儿匠户学堂里的刨花清香……这肆虐的黄沙,正在吞噬着帝国的疆土与子民的希望!
“固沙!必须找到固沙之法!”澈儿目光投向远处顽强生长在沙丘边缘的几丛红柳。那虬曲的枝干,细密的叶子,在狂风中摇曳,根部却牢牢抓住沙土,其身后形成了一小片稳定的沙地。
“此为何树?”澈儿问随行老农。
“回贵人,是红柳,也叫柽柳。耐旱,耐盐碱,根扎得深,能固沙!就是……长得慢,也挡不住大沙丘。”老农叹息。
澈儿眼中却燃起了希望。“长得慢,便多种!一株固一尺沙,万株便能固一方土!”他立刻下令:“调集府兵、招募民夫!沿沙丘侵袭最烈之线,广植红柳!株距三尺,深挖坑,饱浇水!成活一株,赏钱十文!”
固沙之战打响。数万人顶着烈日风沙,在移动的沙丘前沿,挖掘树坑,栽下红柳幼苗。澈儿每日必至工地,亲手栽下数株,与民同劳。风沙打得人脸生疼,沙粒灌入口鼻,他毫不在意。看着一株株稚嫩的红柳在沙海中挺立,如同插下了一面面绿色的战旗。
然而,新栽的红柳苗,常被沙地中的野兔、沙鼠啃食树皮,或被大风吹折。百姓心疼不已。
“殿下,光种树还不够,得护苗!”老农建议,“咱们这有种‘铁棘藜’,浑身是刺,牲口都不敢碰!要是能编成篱笆……”
“铁棘藜?”澈儿眼睛一亮。他亲自查看这种长满尖锐硬刺的低矮灌木。棘刺锋利,坚韧异常。
“妙!”澈儿抚掌,“以棘刺之利,筑护苗之墙!传令:采割铁棘藜,编成篱笆,围护新栽红柳!此篱,便名‘护田棘篱’!”
命令下达。妇女儿童加入进来,带着厚厚的手套,小心翼翼地割取铁棘藜,用坚韧的皮绳或藤条,将其编织成一道道密布尖刺的矮篱笆,如同给稚嫩的红柳苗穿上了一层荆棘铠甲。锋利的棘刺,有效地阻挡了野兽的啃食,也减弱了风势对树苗的直接冲击。
数月之后,沙海边缘,出现了一道奇异的风景线:一望无际的黄色沙海中,一条蜿蜒的绿色长城正在顽强延伸!新生的红柳林郁郁葱葱,虽不高大,却根深叶茂,牢牢锁住身下的沙土。其外围,是一道道灰绿色、布满尖锐荆棘的“护田棘篱”,如同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片新生的希望。
澈儿站在一座沙丘上,俯瞰着这道由生命(红柳)与锋芒(棘刺)共同构筑的防线。风吹过,红柳林沙沙作响,棘篱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属般的光泽。远处,已有百姓在红柳林庇护下新开垦的小块田地里播种耐旱的黍米,点点新绿在黄沙中格外醒目。
“红柳固沙,棘篱护苗。”澈儿对身边官员道,“治沙如治国,非仅需柔韧之生命(仁政),亦需锋芒之守护(法度)!以荆棘筑墙,护佑生民之田,此乃长治久安之道!”
风沙依旧,但希望已在荆棘的守护下,深深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