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区内,时间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琥珀。
那刺耳的“咔咔”声,像一把电钻,钻进了法拉利p房里每一个人的耳膜,然后直通心脏。
4.8秒!
一个在F1世界里等同于失败的数字,烙印在电视转播的计时器上。
勒克莱尔的赛车终于被释放,他猛地踩下油门,冲出维修通道。出站的瞬间,他的视线余光捕捉到一抹银色和一抹深蓝呼啸而过。
汉密尔顿。
维斯塔潘。
他掉到了第7位。
“No!No!whAt wAS thAt?!”勒克莱尔的咆哮通过无线电,变成了撕裂的电流声,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暴怒。他感觉自己的胸膛要炸开了,一场本该由他主宰的胜利,在一次愚蠢透顶的失误中被撕得粉碎。
p房里,负责右后轮的技师摘下头盔,双手抱着头,脸上一片死灰。领队瓦塞尔的脸色铁青,拳头紧紧攥着。
一片混乱中,只有一个声音保持着绝对的冷静,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开了弥漫的恐慌。
“Ethan,Stay out!Stay out!执行c计划!push now, push like hell!”
赵思宁的声音。
没有安抚,没有解释,只有一道斩钉截铁的指令,直接下达给了赛道上唯一没有进站的法拉利赛车。
驾驶舱内,林逸风的身体像一台被激活的精密机器。在听到指令的0.1秒内,他的右脚已经将油门踩到了底。
c计划。
一个在赛前策略会上被一笔带过的备用方案,一个只在队友出现灾难性失误时才会被激活的方案。
它的核心只有一个:牺牲队友,成就自己。
林逸风的眼中没有任何波动,没有欣喜,也没有犹豫。此刻,他不是勒克莱尔的队友,不是法拉利的二号车手,他只是c计划的执行者。
SF90赛车在他手下发出愤怒的嘶吼,轮胎紧紧咬住滨海湾赛道的每一个弯角。
“汉密尔顿被维特尔的赛车挡住了,维斯塔潘在他身后,他们损失了速度!”奇亚帕的声音在私人频道里响起,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干净的赛道!Ethan!这是你的世界!刷出你的最快圈!”
林逸风没有回应。
他只是在做。
第一圈,紫色的扇区时间亮起。他比排位赛的最快圈,还要快上0.3秒。
第二圈,继续刷新。赛道仿佛在他的大脑中变成了一幅三维蓝图,每一个刹车点,每一个弯心,每一个出弯的给油时机,都被计算到了极致。他就像一个孤独的幽灵,在新加坡的夜色下疯狂掠夺着时间。
梅赛德斯的p房里,汉密尔顿的比赛工程师托托·沃尔夫眉头紧锁,盯着屏幕上的数据。
“林的速度太快了,我们被挡在了后面,差距在被拉开!”
“他不可能一直保持这个速度,他的轮胎会衰竭!”
但林逸风的圈速,像心电图一样稳定,稳定得令人恐惧。
第三圈跑完,赵思宁的声音再次响起,果断而清晰:“box, Ethan, box now!窗口完美!”
林逸风驾驶着赛车,以一种无可挑剔的平顺姿态滑入维修通道。
法拉利的技师们已经重新站好,刚才失误的阴霾被强行压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赎罪般的决绝。
赛车停稳。
四把换胎枪同时响起,发出整齐划一的爆鸣。
抬升,卸轮,上轮,拧紧,落下!
2.1秒!
一次教科书般的完美进站!
赛车冲出维修区,重新汇入赛道。
就在他出弯的瞬间,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赛车,从他的侧后方全速冲来。
是夏尔·勒克莱尔。
林逸风的车头,恰好卡在了勒克莱尔的前面。
他不仅守住了汉密尔顿和维斯塔潘的undercut,还完成了对自家队友的overcut!
他,现在是领跑者!
整个法拉利p房瞬间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刚才的死寂一扫而空。瓦塞尔用力挥舞着拳头,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只有一个人没有笑。
勒克莱尔的驾驶舱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看着前方那辆和自己一模一样,此刻却无比刺眼的17号赛车尾灯,感觉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
那本该是他的位置。
那是他的杆位,他的比赛,他的胜利!
现在,被一次愚蠢的失误,和队友的“机会主义”,无情地偷走了。
“夏尔,保持冷静,我们依旧是一二带回,保护好轮胎,跟住Ethan。”他的比赛工程师西蒙·里德试图安抚他。
“跟住他?”勒克莱尔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怒火,“不。”
他猛地打开了dRS,引擎模式被调到了最激进的状态。赛车发出一声哀鸣,轮胎在极限的驱动下,开始疯狂地向林逸风的赛车追去。
他要抢回来!
“夏尔,你在做什么?你的轮胎会撑不住的!冷静!冷静!”西蒙·里德的声音开始急切。
勒克莱尔置若罔闻。他一次又一次地尝试贴近,试图在弯道中找到超车的机会。然而,前方的林逸风像一堵冰墙,无论他如何冲击,都找不到一丝缝隙。
林逸风的驾驶毫无破绽,他的路线选择、刹车点、对节奏的控制,完美得像一本教科书。他甚至没有做出任何一次多余的防守动作,只是用自己稳定到可怕的圈速,一点点地消耗着勒克莱尔的轮胎和耐心。
“夏尔,控制你的节奏。否则你将无法完成比赛。”
赵思宁冷硬的声音,第三次介入了通讯频道。这一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勒克莱尔的身体猛地一僵。他听出了那句话里蕴含的份量。在法拉利,赵思宁的指令,某种程度上等同于最终裁决。
他松开了引擎模式的调节按钮,呼吸粗重,胸口剧烈地起伏。赛车速度慢了下来,与林逸风的差距被重新拉开到安全距离。
他放弃了。
或者说,被迫放弃了。
比赛的最后几圈,成为了法拉利的巡航表演。林逸风在前面稳如泰山,完美地控制着一切。
当他第一个冲过终点线时,无线电里爆发出罗伯托·奇亚帕狂喜的叫喊:“pole to win!不,是p2 to win!Ethan!你就是神!新加坡之王!”
林逸风只是平静地完成了冷却圈,将赛车停在了第一名的位置上。
他解开安全带,摘下头盔,那张汗水淋漓的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任务完成后的平静。他跳下赛车,习惯性地做出了那个食指指天的“L”形胜利手势。
车队陷入了狂欢的海洋。瓦塞尔冲过来,一手一个,将林逸风和勒克莱尔紧紧抱在怀里。
“完美的团队胜利!太棒了!Grande Lavoro!Grande Ferrari!”
闪光灯下,勒克莱尔的脸上挂着职业性的笑容,他拥抱林逸风,拍着他的背,说着祝贺的话。但那双碧色的眼睛里,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虚假的和谐,笼罩着领奖台。
香槟喷洒,奖杯举起,一切都像一场完美的梦幻剧。
直到他们回到车手休息室。
没有了镜头,没有了媒体,空气中的伪装被瞬间撕下。
“砰!”
勒克莱尔一拳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我的胜利!那是我的杆位,我的比赛!”他低吼着,脖子上青筋暴起,像一头被触怒的狮子。
林逸风正在默默地脱下湿透的赛车服,他没有看勒克莱尔,甚至没有因为那声巨响而停顿一下动作。他只是将赛车服整齐地叠好,放在一边。
这种无视,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休息室的门被推开,勒克莱尔的经纪人,尼古拉斯·托德走了进来。他没有理会屋内的紧张气氛,径直走到勒克莱尔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俯下身,在勒克莱尔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冷静点,夏尔。在这里发怒没有任何意义。把怒火留到赛道上。”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蛊惑。
“索契,下一站,俄罗斯。那里的长直道……会是你的机会。你必须向他们证明,谁才是法拉利的未来。”
勒克莱尔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眼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坚决的东西所取代。
林逸风换好衣服,拿起自己的东西,一言不发地走出了休息室。
门口,他迎面撞上了赵思宁。
她没有去参加车队的庆祝,只是静静地站在这里,仿佛一直在等他。
她递给他一瓶水。
林逸风接过来,拧开,灌了一大口。
“Ethan,”赵思宁看着他,眼神复杂,既有赞许,也有一丝担忧,“小心。”
“嗯?”林逸风抬起头。
赵思宁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他身后那扇紧闭的休息室门。
“野心是会传染的,”她的声音很轻,“尤其是在胜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