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路集团军,第四军作战序列。
晨雾如纱,笼罩着蜿蜒的河道与两岸沉寂的田野。一支隶属于楚云飞第四军的连队,如同一群幽灵,悄无声息地脱离了钢铁洪流的主干道,向着地图上标记为一个名叫“月牙村”的村落潜行而去。
他们的行动,是对“静默”一词最完美的诠释。三辆步兵战车的引擎在距离村庄三公里外便已熄火,士兵们徒步前进,军靴包裹着厚实的布条,踩在湿润的泥土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人大声喧哗,所有的命令都通过加密的单兵通讯器以最低音量传递,或是通过一套复杂而高效的战术手语来完成。
连长钱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斯文得像个中学教师的军官,正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的眼神冷静而锐利,仿佛能穿透薄雾,看清村庄里每一个潜在的危险。
月牙村依河而建,风景秀美,但在末世的滤镜下,这份秀美早已被死寂与破败所取代。
村口那棵据说有百年历史的大槐树,树干上凝固着暗黑色的血迹,几根绳索从粗壮的树枝上垂下,末端是几具早已风干、被鸟雀啄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那是自缢者,在绝望中选择了另一种方式结束。
“狙击组占领河对岸高地,压制村口。一排左翼迂回,二排右翼包抄。三排随我正面渗透。同步时间,五分钟后开始清理外围游荡目标。”钱斌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冷静地响起,不带一丝波澜。
“收到。”
“收到。”
士兵们如水银泻地般散开,无声地融入了村庄周边的田埂、沟渠和残破的院墙之后。他们是陈向前和楚云飞一手锻造出的猎手,耐心、精准、致命。
五分钟后,钱斌的秒表归零。
“噗……噗噗……”几声被消音器压制到极致的沉闷枪响,如同远处枯枝折断的声音,在晨雾中几乎微不可闻。村口游荡的十几头S0丧尸,像是被无形的丝线同时剪断了关节的木偶,悄无声息地栽倒在地。它们的头颅上,无一例外地多了一个精准的弹孔。
清理行动开始了。
第四军的士兵,将战斗变成了一门精确的几何学。三人战斗小组交替掩护,移动的路线永远能形成交叉火力,彼此的视野盲区被压缩到最小。他们不浪费一颗子弹,每一次短促的点射,都像外科手术般精准地切除掉一头丧尸的生命。
村庄里很安静,丧尸的数量远比预想的要少。士兵们很快就清理完了主路,开始对一栋栋民居进行清剿。
这些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农家小院,如今只剩下死寂和哀伤。
一扇被撞破的木门后,客厅的饭桌上还摆着几碗早已发霉的饭菜;一间卧室里,婴儿床倒在地上,旁边散落着沾染了暗红血迹的拨浪鼓;一堵墙上,用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老婆,孩子,我去找你们了。”
这便是末世的风土人情,无声的绝望,刻在每一寸土地上。
“连长,祠堂有发现。”二排长的声音传来。
钱斌迅速带人赶了过去。月牙村的祠堂修建得颇为气派,青砖灰瓦,门口的两座石狮子倒是完好无损。但祠堂厚重的木门被从内部用条石、桌椅和棺材板死死顶住,显然,这里面有活人。
钱-斌没有下令强攻,只是让士兵在周围建立了警戒线,然后他自己走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的人听着,我们是龙国人民解放军抗尸统一战线的部队,奉命搜救幸存者。我们没有恶意,请打开门。”他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充满了说服力。
里面一片死寂。
钱斌很有耐心,他重复了一遍,然后补充道:“我们有干净的水和食物,还有药品。你们的村子已经被我们清理干净,外面是安全的。”
沉默了足足五分钟,门后才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带着浓重的警惕:“你们……有多少人?”
“我这个连队有一百二十人,我们的主力部队就在几公里外,总人数超过十万。”钱斌回答。
“我不信……这个世道,哪还有这么大规模的军队……”老人声音里充满了怀疑。
钱斌没有再争辩,而是对身旁的通讯兵点了点头。通讯兵立刻将一台便携式电台的音量开到最大,调到了集团军的公共广播频道。
频道里,正播放着一则由东路集团军指挥部录制的、关于“昼搜夜行”计划的说明,背景音是无数车辆引擎汇聚成的、雄浑的钢铁轰鸣。那股磅礴的气势,是任何小股幸存者势力都无法伪造的。
门后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起来。又过了许久,顶住大门的杂物被缓缓挪开,祠堂的门被拉开一道缝。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破旧中山装、腰杆却挺得笔直的老人,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他手里拄着一根由钢筋磨成的拐杖,眼神浑浊但锐利,审视着钱斌和他的士兵。
“进来吧。但你们的武器,得留在外面。”老人说道。
“不可能。”钱斌干脆地拒绝,“我们可以不进去,把物资放在门口。但我的士兵,枪不离身。”
老人沉默了,他看着钱斌身后那些士兵们整齐的队列、精良的装备和冷峻的神情,最终叹了口气,让开了路。
钱斌只带了一个班的士兵走进了祠堂。祠堂内部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尘土和香火混合的怪味。大约二十多个幸存者蜷缩在角落里,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里充满了麻木和恐惧。
那位开门的老人,是村里原来的村长。他告诉钱斌,丧尸爆发时,他靠着在村里的威望,组织了一部分村民躲进了最坚固的祠堂。起初他们还有些存粮,后来就靠着夜里偷偷出去,在废弃的田地里挖些红薯、野菜为生。
但最近一次外出,他的儿子被丧尸咬伤,为了不连累大家,自己走进了河里。自那以后,他们再也不敢出去,已经断粮三天了。
一名年轻的士兵听完,眼圈一红,立刻从自己的背囊里拿出两包压缩饼干,想递给一个离他最近、正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女孩。
“回来!”钱斌低声喝止了他。
士兵愣住了。钱斌走到他面前,拿过饼干,看着那个小女孩,温和但严肃地说道:“小妹妹,饼干可以给你。但在那之前,所有人,都要接受检查。”
他一挥手,连队的卫生员提着医疗箱走了过来。“所有人,脱掉上衣和裤子,我们要检查你们身上有没有伤口,尤其是咬伤和抓伤。这是规定,关系到我们所有人的安全,请大家配合。”
幸存者们一阵骚动,几个妇女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老村长脸色一变,但看着钱斌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头脱下了自己破烂的上衣。
检查的过程是冰冷而高效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寸皮肤,都被仔细地检查。确认所有人都是安全的之后,钱斌脸上才露出一丝微笑。
“现在,可以开饭了。”
士兵们将一箱箱的军用罐头、压缩饼干和纯净水搬了进来。当一个士兵打开一罐午餐肉罐头,那股久违的肉香飘散开来时,整个祠堂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再也忍不住,扑上来想抢,却被他母亲死死拉住。
老村长走到钱斌面前,浑浊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
钱斌扶住了他,轻声说:“老人家,不用这样。我们是人民的军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收拾一下,跟我们走吧。我们带你们去一个叫兰州的地方,在那里,可以重建家园。”
“家园……”老村长喃喃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泪如雨下。
东路集团军的救援,就像一场精准的外科手术,冷静、高效,甚至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严苛。但正是这种严苛,这种对纪律和规则的绝对遵守,才是在这崩坏的末世里,最能给予人安全感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