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刑侦支队的百叶窗，在林昭警服肩章上投下细碎光斑。
他垂着眸，指尖反复摩挲胸前衣袋——那里躺着半张泛黄信纸，是母亲当年在看守所里偷偷塞给他的，墨迹早被岁月浸得发淡，\"反认知干涉宣言\"六个字却依然清晰。
\"林昭！\"老陈的大嗓门从走廊炸响，\"市西分局刚报了个案子，退休法官周正明在家暴毙，死状邪乎得很！\"
笔杆在指尖转了半圈，林昭仰头把最后一口凉透的茶灌下去。
他起身时，藏在袖口的金丝突然轻颤，像被风吹动的蛛丝。
这是自法院废墟归来后第七次了，每到紧要关头，那缕当初钻进皮肤的光就会醒过来，用细微的震颤提醒他——有些东西，从未真正离开。
市西老城区的红砖墙在晨雾里泛着青灰。
周正明家是栋带小院的二层楼，铁门虚掩着，门把手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收的艾草。
林昭跨过门槛时，鞋底碾到片干枯的茉莉花瓣，甜腻的香气突然撞进鼻腔——和母亲生前窗台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别碰任何东西！\"顾清欢的声音从客厅传来。
她穿着白大褂半跪在地毯上，发梢沾着法医箱里的消毒水味，\"死者仰卧位，面部肌肉呈持续性痉挛，嘴角撕裂伤深达咬肌。\"她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轻轻抬起死者下颌，\"瞳孔散大但无充血，初步判断不是机械性窒息。\"
林昭蹲在她身侧。
死者松弛的面皮下，青色血管像蛛网般爬向耳后。
他注意到老人右手食指有墨渍，是常年握笔的痕迹——周正明退休前主审过三起重大经济案，其中一起牵扯到海城建材集团，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看这里。\"顾清欢用镊子挑起死者后颈一缕白发，头皮下隐约有淡蓝色网状纹路，\"神经纤维呈现异常分叉，像是被某种意识波反复冲刷过。\"她摘下口罩，眉峰紧拧成一道线，\"三年前我参与过'镜界'组织的案子，受害者脑部也出现过类似痕迹。\"
林昭的后颈突然泛起凉意。\"镜界\"是\"天启\"的外围组织，专门研究精神控制技术。
他摸向裤袋，金丝在皮肤下窜动得更急了，像要挣破血肉。
\"监控调出来了。\"小吴举着笔记本电脑挤进来，屏幕里是昨晚十点的画面：周正明端着茶杯走进书房，窗帘无风自动，他的身影突然顿住，指尖的玻璃杯\"啪\"地碎在地上。
下一秒，老人的脸开始扭曲，嘴角咧到耳根，喉咙里发出类似孩童的笑声，直到瘫软在地再没动过。
林昭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指节。
画面突然闪了闪，他眼前浮现出法院废墟里那幕——系统核心碎裂时，研究员额角的金色芯片闪过幽蓝微光。
金丝猛地刺痛，他闭眼再睁眼，监控里周正明的笑纹竟和记忆重叠了。
\"局里来电话。\"苏挽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穿着黑色战术靴，肩章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这案子移交特别行动处，半小时内我们必须撤离。\"
林昭抬头，看见她攥着手机的手背青筋凸起。\"理由？\"
\"国家安全。\"苏挽月把手机屏幕转向他，上级指令的红色标题刺得人眼疼，\"但周正明上周刚给我打过电话，说有人在查他当年审的建材案。\"她压低声音，警服领口露出一道淡粉色疤痕——那是三个月前为救新人挡刀留下的，\"昭，我查过特别行动处的调令编号，是伪造的。\"
走廊传来脚步声。
苏挽月迅速退后两步，恢复冷硬语调：\"林昭，把现场照片拷贝给小吴。\"转身时，她的警徽擦过林昭肩膀，轻得像句暗号。
阮星眠的电话是在傍晚六点打来的。
林昭刚把证物箱锁进档案室，手机在裤袋里震得发烫。\"我在周正明的旧办公室，\"她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他电脑里有份加密邮件草稿，标题是'审判者计划·初代启动名单'。\"
\"马上离开。\"林昭抓起车钥匙往楼下跑，\"阮阮，你——\"
\"滴\"的一声，通话断了。
刑侦支队的霓虹灯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
林昭踩下油门时，金丝突然在左手背灼出莲花形状的光痕。
他想起阮星眠总挂在脖子上的银链，链坠是个微型摄像头；想起她上次被跟踪时，躲在消防栓后给他发消息说\"记者的命，本来就是用来扒开黑幕的\"。
市中院老办公楼的窗户透出零星灯光。
林昭冲上三楼时，听见\"砰\"的一声闷响，像是椅子翻倒。
他踢开虚掩的门，只见阮星眠蜷在办公桌下，马尾辫散了一半，脸上沾着碎纸屑。
她对面站着个戴黑色面具的人，手里的注射器泛着冷光，针管里是幽蓝液体。
\"趴下！\"林昭扑过去时，面具人已经转身撞碎窗户。
夜风灌进来，吹起桌上的文件——最上面那张，是\"审判者计划·初代启动名单\"，周正明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第二行。
阮星眠抓着他的警服袖口直喘气：\"我刚拍了照片...发你手机了。\"她的指尖还在抖，却笑得像只偷到鱼的猫，\"怎么样，我这记者当得够专业吧？\"
林昭摸出帕子给她擦脸上的血，触到她后颈时顿住——那里有个淡蓝色的针孔，和周正明后颈的纹路如出一辙。
深夜的刑侦支队只剩林昭办公室亮着灯。
他盯着手机里阮星眠发来的照片，名单最上方写着\"0号实验体：林昭\"。
金丝在皮肤下翻涌，这次的震颤不再细微，像是某种沉睡的东西终于醒了。
窗外飘起细雨，打在玻璃上模糊了倒影。
林昭摸出内袋里的信纸，母亲的字迹在台灯下泛着暖光。
他拿起钢笔，在名单最后添了行小字：\"正义，从不在名单里。\"
手机突然震动，是苏挽月的消息：\"建材集团的旧账，我翻到了新线索。\"
林昭把名单锁进抽屉最底层，那里还躺着个旧怀表，封着法院废墟里的核心碎片。
他扯松领带，望着窗外的雨幕轻笑——有些黑暗，总得有人拿着火把，走得再深些。
\"看来，我们得去一趟更深层的黑暗了。\"他低声道，指尖轻敲着抽屉，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激起细碎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