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后颈还泛着那种刺痒的警觉,赵明远的声音就裹着冷意漫过来。
他转头时,喉结在阴影里轻轻滚动——二十年了,这缕若有若无的檀香味终于不再是记忆里的碎片,而是真实地沾在眼前这人的警服上。
\"林警官,这么晚还在加班?\"赵明远夹着烟的手垂在身侧,两杠三星的肩章在声控灯的冷白光里泛着冷铁的色泽。
他的皮鞋尖微微翘起,像是随时要碾灭脚边的什么东西。
林昭摸了摸外套口袋,便携硬盘的棱角隔着布料硌得大腿生疼。
他笑的时候眼角微弯,像平时逗顾清欢时那种漫不经心的弧度:\"局长日理万机,也来巡视?\"尾音故意往上挑了半分,像根细针轻轻扎向对方的警惕。
赵明远的瞳孔缩了缩。
这个总被同事说\"吊儿郎当\"的小警察,此刻眼底的光太亮,亮得像要烧穿夜色。
他弹了弹烟灰,火星落在\"禁止烟火\"的标识上,滋滋响着灼出个焦黑的小点:\"小同志最近破了几起大案,局里都在说你是块好料子。\"话音未落,他突然冲楼梯下方抬了抬下巴,\"小刘,过来。\"
阴影里闪出个穿便衣的男人,林昭认得是赵明远的司机。
那男人走上前时,林昭闻到他身上混着烟草和松节油的气味——和当年母亲冤案卷宗里那份指纹鉴定报告上的气味一模一样。
\"帮林警官检查下背包。\"赵明远的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最近局里丢了几份重要文件,防着点总是好的。\"
林昭的手指在口袋里轻轻蜷起。
三小时前他就把硬盘塞进了顾清欢的解剖箱夹层,此刻背包里只有半盒薄荷糖和支没墨水的钢笔。
他把背包甩到台阶上,金属搭扣\"咔嗒\"一声撞在消防栓玻璃上:\"请便。\"
小刘的手刚伸进背包,林昭就注意到他腕骨处有道新月形疤痕——和张锐交代的\"镜界\"执行者标记完全吻合。
他垂在身侧的左手悄悄碰了碰耳垂上的银钉,那是顾清欢用实验室废料给他做的\"真相印记\"触发器。
\"什么都没有。\"小刘退后半步,声音里带着些微困惑。
赵明远的嘴角扯出个极淡的笑,像是早就料到这个结果。
他踩灭烟头,火星在地面溅出几点碎光:\"你知道'镜界'真正的意义吗?\"他突然凑近,林昭能看清他眼底的血丝,\"它不是为了控制人,是为了让人不再需要选择。
当所有声音都统一成一个声音,这城市就不会再有无辜的母亲被冤死,不会有孩子在警局门口哭到脱水。\"
林昭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母亲被押走那天的场景突然闪进脑海:她白色衬衫上的血渍,警笛声里他拽着她衣角的手被掰开时的痛,还有那缕缠在她发间的檀香味。
他冷笑时喉结滚动:\"所以您就替所有人做了决定?
用精神控制让冤案消失,用记忆篡改把真相埋进土里?\"
赵明远的瞳孔骤缩。
就在这时,林昭耳后的银钉微微发烫——\"真相印记\"启动了。
他看见赵明远身上缠绕着一层淡紫色的意识波动,像团被揉皱的雾,其中隐约能分辨出几个重叠的人脸轮廓。
最清晰的那张,是三年前坠楼的前局长陈正雄。
\"你还活着......\"林昭的声音发紧,\"你是最后一个融合体。\"
赵明远的身体突然僵硬。
他这才发现,眼前这个总爱插科打诨的小警察,此刻的眼神像把淬了毒的刀。
他猛地抬手推林昭的胸口,警服纽扣撞在林昭锁骨上,疼得人倒抽冷气。
林昭早有准备,后退半步时脚尖勾住消防栓的金属底座,\"哐当\"一声,红色灭火器滚下台阶,白色干粉瞬间弥漫了整个楼梯间。
\"想跑?\"林昭摸出顾清欢改良的意识干扰符,反手甩向楼梯口。
符纸在空气中燃烧,腾起的青烟形成道半透明的屏障。
他抹了把脸上的干粉,看见赵明远正扒着安全通道的门,指尖在金属门框上抓出几道白痕。
\"林昭!\"
熟悉的高跟鞋声撞破烟雾。
苏挽月带着三个刑警冲上来,战术手电的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
赵明远的肩膀突然垮下来,像根被抽了筋的旗杆。
他望着林昭时,嘴角突然扯出个诡异的笑,在苏挽月给他戴手铐的瞬间,轻声道:\"你以为这就是终点?
'镜界'的种子早已播撒在全国......\"
林昭的呼吸一滞。
他按住赵明远后颈的手微微发颤,能感觉到对方皮肤下有某种东西在蠕动,像活物。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时,他甚至没听清具体加了多少功德值——赵明远的话像块烧红的铁,正烙在他的神经上。
\"带走。\"苏挽月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硬,但林昭看见她握着手铐的指节泛白。
两个刑警架着赵明远往楼下走,经过林昭身边时,那缕檀香味突然变得浓烈。
林昭望着对方逐渐消失的背影,摸出手机给顾清欢发消息:\"解剖箱里的东西,立刻加密传给部里。\"
楼梯间的风卷着干粉往窗外飘,林昭低头看表——三点十七分。
他摸出那半盒薄荷糖,咬碎一颗时,凉意在舌尖炸开。
赵明远最后的笑像根刺扎在他心里,他望着安全通道门上自己的倒影,轻声道:\"种子?
那就让我做把火。\"
走廊尽头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
林昭把糖纸揉成小团,扔进消防栓的玻璃盒里。
盒子里的\"紧急破窗锤\"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那把锤子看了三秒,突然转身往审讯室方向走。
苏挽月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林昭!笔录室等你——\"
他没回头,只是加快了脚步。
审讯室的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能看见里面的单向玻璃泛着幽蓝的光。
林昭摸了摸耳垂上的银钉,指腹触到金属的凉意。
他知道,这才是真正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