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铁门在走廊尽头泛着冷光。
林昭的皮鞋跟敲在瓷砖上,每一步都像敲在紧绷的弦上。
苏挽月走在最前,警服肩章擦过门框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顾清欢落在最后,法医箱的金属搭扣随着步伐轻撞大腿;阮星眠的相机包斜挎在身侧,发梢扫过林昭后颈时,他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柠檬香——是她总用的那款护手霜。
\"到了。\"苏挽月突然停步,战术手电的光斑精准罩住门锁。
林昭弯腰凑近,指尖拂过锁孔边缘极浅的划痕。
金属凉意透过指腹传来,他皱眉道:\"不是普通撬锁。\"声音压得很低,像石子投入深潭,\"锁芯里有十字形刮痕,专业级开锁工具,手法很熟。\"
顾清欢的指尖在门框上轻轻一叩:\"门框缝隙有新蹭的漆。\"她蹲下身,从法医箱里取出放大镜,\"这里,\"镜片对准地面,\"三组鞋印,两组是我们的,第三组——\"她抬眼看向林昭,\"42码登山靴,和实验室通风口的纹路一样。\"
阮星眠的指甲在相机包拉链上敲出短促的节奏:\"赌五块钱,里面的保险柜已经被人动过。\"她话音未落,苏挽月的配枪已经滑出半寸枪套。
女队长侧头,警帽檐下的目光像淬过冰:\"我先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档案室里的霉味混着油墨味扑面而来,林昭的喉结动了动——这味道和小时候跟着母亲来局里送文件时一模一样。
那时母亲总说\"档案室是警队的良心\",可此刻,他望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档案架,散落在地的牛皮纸袋像被剥了皮的死鱼,突然觉得这句话扎得人心疼。
\"因果领域。\"林昭默念一声。
功德面板在视网膜上闪过一道金光,他闭上眼,太阳穴突突跳动。
能量残留像细碎的星子在意识里翻涌:有人踩过第三排档案架的梯子,金属扶手留下温热的掌纹;有人用钢笔在登记册上快速划拉,墨水晕开的痕迹还带着体温;最清晰的是——第三层保险柜前,黑衣男人的影子。
他看见那双手:骨节分明,虎口有常年握枪的茧,正用戴了薄手套的食指输入密码。
数字键被按动的节奏在脑海里回响,林昭的睫毛剧烈颤动,突然睁眼:\"密码是......\"他抓起桌上的铅笔,在碎纸片上快速写,\"。\"
\"这是阿姨的生日。\"阮星眠凑过来看,声音突然轻了,\"后面那串数字......\"
\"0613是当年案件编号。\"林昭的拇指摩挲着纸片边缘,\"我母亲被带走那天,警号本上登记的就是0613号案件。\"他走向保险柜,指尖悬在数字键上方,停顿了两秒——像在触摸某种被岁月封存的心跳——然后按下。
\"咔哒。\"
金属锁舌弹出的声响在寂静的档案室里格外清晰。
苏挽月的手电光立刻罩住保险柜内部:一本黑色硬壳笔记本,封皮上压着烫金的\"x-7\";还有一枚银色磁卡,背面贴着极小的标签,用红笔写着\"意识载体备份\"。
阮星眠的手指刚碰到笔记本封皮就缩了回来,像被烫到。
她抬头时眼尾泛红:\"林昭......\"她翻开第一页,纸页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1998年3月12日,林淑兰涉嫌故意杀人案证物移交记录——本该封存的带血匕首,这里写着'移交技术科做特殊处理'。\"她快速翻页,\"4月7日审讯记录,审讯员签名是张正雄——\"她突然顿住,\"张正雄?
那不是现任市局副局长?\"
\"啪。\"
顾清欢的法医箱掉在地上。
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里,她的声音发颤:\"我师父......他退休前总说当年那起案子有问题,说证物室少了份关键鉴定报告......\"她蹲下身捡镊子,发顶的珍珠发夹闪了闪,\"原来在这儿。\"
窗外突然传来枯枝折断的轻响。
林昭的反应比意识更快。
他反手拽住阮星眠的手腕将她拉到身后,另一只手按住苏挽月的枪套:\"别开灯。\"黑暗瞬间笼罩整个档案室,月光从百叶窗缝隙漏进来,在地面割出一道道银线。
林昭贴着窗户边缘望去,树影里有个模糊的轮廓——黑衣,戴口罩,正仰头盯着他们所在的窗户。
\"他在等我们。\"林昭的声音像浸在冰里,\"从实验室通风口到档案室,每一步都算好了。\"
阮星眠的呼吸喷在他后颈:\"要不要我拍张照?\"她的相机已经摸出包,镜头盖\"叮\"地掉在地上。
神秘人突然动了。
他抬手,月光照亮了手腕上的银链——林昭瞳孔一缩,那是市局内部定制的工牌链,刻着警徽纹路。
下一秒,男人的手抚上口罩边缘,缓慢,从容,像是在展示某种刻意的挑衅。
口罩被摘下来的瞬间,林昭听见苏挽月倒抽一口冷气。
顾清欢的手按在他腰后,温度透过衬衫渗进来,像在确认他是否还活着。
是周明远。
市局情报科副主管,上个月还在表彰会上拍着他肩膀说\"小同志有前途\"的周明远。
此刻他站在月光里,嘴角勾着笑,那笑容和实验室里记忆容器A的弧度......分毫不差。
\"昭哥。\"阮星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在招手。\"
林昭望着周明远抬起的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在太阳穴旁点了点,那是情报科内部\"保持联络\"的暗号。
然后男人转身走进阴影,皮鞋跟叩地的声响渐渐消失在夜风里。
苏挽月的配枪\"咔\"地顶上膛:\"我去追。\"
\"别。\"林昭按住她的手背。
他的掌心全是汗,沾在苏挽月的警服袖扣上,\"他要我们看见他是谁。\"他低头看向保险柜里的笔记本,纸页在月光下泛着冷白,\"他在给我们递线索。\"
顾清欢蹲下身捡起法医箱,金属搭扣扣上时发出清脆的\"咔嗒\"。
她伸手碰了碰林昭的胳膊:\"需要我现在验笔记吗?\"
\"先收起来。\"林昭合上保险柜,锁舌咬合的声响让他想起母亲当年被带走时,警车后门关上的声音。
他摸出兜里的钢笔,在笔记本封皮内侧画了朵小花——和母亲教他的一模一样。
阮星眠突然拽了拽他衣角:\"你看。\"她举起手机,屏幕里是刚偷拍的照片——周明远转身时,后腰处露出半截黑色枪柄,枪托上刻着暗红的蚀痕,和\"暗蚀\"组织的标志......一模一样。
档案室的通风口突然灌进一阵风,吹得桌上的碎纸片沙沙作响。
一张泛黄的档案页被吹到林昭脚边,他弯腰捡起,上面的日期让他的手指猛地收紧——1998年3月11日,正是母亲被捕前一天,记录人签名栏里,周明远的名字龙飞凤舞,像道狰狞的伤疤。
\"走。\"林昭将所有东西原样放回保险柜,锁好。
他转身时,月光正好落在警牌上,金属表面泛着冷硬的光,\"该去会会这位老熟人了。\"
苏挽月当先推门出去,警服下摆带起的风卷走了地上最后一片碎纸。
顾清欢弯腰捡起阮星眠掉的镜头盖,放进她掌心时轻声说:\"小心。\"阮星眠冲她眨眨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阴影。
林昭落在最后。
他站在门口,望着档案室里被翻乱的档案架,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另一句话:\"真相就像埋在土里的种子,压得越紧,发芽时越疼。\"
夜风卷着不知哪里飘来的桂花香钻进鼻腔,他摸了摸衬衫内袋里母亲的信,纸页边缘已经被体温焐得发软。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像某种蓄势待发的号角。
周明远留下的那枚磁卡还在保险柜里,在黑暗中微微发烫。
林昭知道,等他们回到支队,会有更棘手的问题等着——比如,为什么情报科副主管会和\"暗蚀\"扯上关系;比如,磁卡里的\"意识载体备份\",究竟藏着母亲怎样的秘密。
但此刻,他望着走廊尽头苏挽月的背影,听着阮星眠和顾清欢压低声音的讨论,突然觉得,有些疼,总得有人咬着牙扛过去。
毕竟,他是林昭。
而真相,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