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大会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街道终于不再拥挤。
但忙活了一晚上的几人,明显都很疲惫。
洛百洲不知从哪里叫了辆马车,几人倒是顺顺利利的回到谢府。
车夫看清牌匾上的大字后,更是吓的连车钱都不敢收。
百姓们都惧怕锦衣卫,他们早已习惯。
每当这时洛百洲都会出面,用凶神恶煞的表情威胁道:
“为什么不收钱?难道心里有鬼?看来明天得派人查查了!”
车夫颤颤巍巍便拿了钱转身就跑,此生都不想再路过这里。
几人刚一进入府门,谢陵便道:
“今天大家都累了,都回去好好休息。”
说完便率先抬步走向自己的卧房。
程东问跟洛百洲两个也累了,进门之后连话也没怎么说就各自回了房。
而陆小希的住处在后院,比其他人的住处略远些。
需要穿过一片走廊,再越过池塘才到。
玩了整天她已是疲惫不堪,便想着赶紧回房投入被窝的怀抱。
谁知走到后院门口时却看到谢陵站在那。
“大人?”
陆小希离近一看,确实是谢陵。
可刚刚他才回了自己卧房,怎么转眼就出现在后院了。
谢陵在陆小希面前站定,十分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
“我来是想通知你,这几天要出一趟远门,你也要跟着一起,准备一下吧。”
陆小希有些意外,怎么好好的突然要出远门呢?
但她转念一想,看戏的时候大人离开了一下,也许就是那时做的决定吧。
不管发生了什么,既然他做了这个决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那么自己欣然接受便是了。
“是,我知道了!”
这回换谢陵感到意外,没想到她回答的这样爽快。
“你都不问问为什么就答应了?”
陆小希笑笑。
“大人决定的事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问那么多做什么。”
谢陵愣住,一时间不知该高兴还是生气。
“你就这么容易相信一个人吗?”
这下陆小希认真的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凭感觉吧。”
什么?真是儿戏
“出门在外,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谢陵不想再理她,随后转身道:
“好好休息,我会通知你行动时间。”
他一声不响离去,直到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陆小希还依旧站在那里,月光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相信一个人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如果连一个可以信的人都没有,那活着的意义又何在……”
她用很小的声音说着,细微到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她抬头看着月亮,明亮澄澈,每年此时的月亮都这样圆吧?
还记得去年今日,身边的人还是师父。
然而短短一年时间,身边人却变成了谢府众人。
陆小希的思绪被拉回到一年前。
去年中秋,师父坐在樱树下喝着她亲手酿造的酒。
不知为何突然唤自己过去,还问了一个他从未问过的一个问题。
“我们小希大概还没有一个朋友吧?”
那时她只觉得莫名其妙,于是想都未想便答道:
“小希有师父就够了。”
“傻孩子,师父也不能永远陪着你啊。”
师父摸摸她的头,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师父曾经也是个独行侠,在江湖行走多年,虽然途中也遇到过几个旗鼓相当的对手,却从未想去结交任何人。”
“那时我极度自傲,只相信自己认为对的,最终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为了活着我只有逃,没有退路,不能再踏入家乡半步,那时我看着身后,却发现一个为我送行的都没有。”
“那时候我反复的想,活着还有没有意义,直到我想了结此生,却在角落里遇到了你。”
“那时你小小的一只,浑身发抖,明明怕我怕的要死却还是伸手管我要东西吃。”
讲到这,陆小希笑了笑,那时候她还小,有些细节已经忘记。
师父这么一说她才记起,眼前这个干瘦的老头当年也高大威猛过。
“小希,你是为师的第一个同伴,是我的家人,为师的后半生有你在,很开心,但师父已经老了,不知还能陪你多久,所以小希也要试着走出去,去寻找你自己朋友。”
“师父……”
她握住师父干瘪的手,凉凉的,没什么温度。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师父已病入膏肓。
“为师年近五十才遇到你,小希,真正的伙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未来你也会遇到属于自己的牵绊,你会遇到懂你的朋友,会遇到真心爱你的人,你会成亲、生子,拥有自己的家,所以,不要去抗拒它,把你的心打开。”
陆小希脑海中闪过谢陵、程东问、洛百洲、夜何、曼姐、老管家等人的样子。
他们……会是自己值得去托付的伙伴吗?
师父说完那番话后,没两个月便离开了人世。
走之前还一再的同她说对不起,当初不应该自作主张把那孩子同你硬凑到一起。
不然你也应该是个开朗的孩子……
想到这里,陆小希的心口便隐隐作痛。
其实她早就忘了那人的模样,当初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年纪小。
被他拒绝后便封锁内心,不愿意再与人接触。
然而师父离去后,有些事她慢慢便想开了。
也许自己可以回到故乡重新开始。
陆小希看着周遭的一切。
还真是神奇,恍然间,自己竟已对谢府产生了归属感。
——
次日黄昏,当指挥使刘善佐回到自家府里时。
便发现谢陵早已等候多时,他也不意外,反而似往常一样招呼夫人准备下酒菜。
谢陵不喜饮酒,两人也不多喝,一壶酒,正正好。
“什么时候出发?”
刘善佐端着碗,说完话塞了口饭进嘴里,所有的动作都像是在跟家人话家常。
“就这两天吧。”
谢陵也安稳的吃着碗里的饭菜,像在自家一样自然。
“这一路并不好走,你比我清楚。”
谢陵放下碗筷,未讲话。
刘善佐继续说道:
“有些东西你要想清楚,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大不了我替你兜着。”
“我做事没有中途放弃的习惯,你是清楚的。”
刘善佐的话被谢陵打断,他自是清楚这小子的性格。
可就算你谢陵的能力再大,想动摇将近两百年树立起的根基岂是那么容易的。
“哎……”
刘善佐最终只能叹气。
“路上小心。”
谢陵未发一言,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
刘善佐坐在桌旁久久未动,他放下碗筷,再也没有胃口。
当初和现在,他都自作主张为谢陵做了他认为正确的决定。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对的。
可近些年他的年纪越来越大,有些事他也逐渐想通。
谢陵早就长大了,他有他自己的坚持。
这种坚持不是谁可以轻易撼动的。
或许,就这样等待结果也未尝不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