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盛夏最炎热的正午,两仪殿内却冷得像冰。
季祯毫不畏惧地与季炀对视,在她眼中,季炀此刻的沉默就是无声的默认。
纵然自己曾因为系统任务的原因迫使他踏入权力中心,但若不这么做,恐怕季炀早就死了!
何况这么多年,她也一直事事为他考虑,甚至为了他亲手除掉梁太后!
他不知道,她亦不能说,若想秘密长埋地底,就永远也不能说出口。
她望着季炀无情的黑眸,内心愤慨委屈涌出,染红眼尾,却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出一滴。
她与季炀冷宫相依两年,相互扶持十年,才终得今日富贵荣华。
即使她猜测【权力值】和【财富值】集满可能需要登上帝位,她都在想着如何设计完美的章程,让两人和睦的交接,等她离开后再将这一切还他。
她以为自己来此只是一场游戏,却忘记日久生情。
她明明对他最好,却换来他如今的斥责!
事事依她?
那他现在又在做什么?在跟她强调自己的身份?
季祯只觉心寒透骨,站起身甩袖离去,“若陛下觉得我以下犯上,可随时将我废黜!”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天下这么大,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一处能称王的地方!
她双手拉开殿门,任由阳光直照上脸庞。
她舒适地眯起眼,刚一抬腿腰侧便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拉回!
“砰!”两仪殿的大门在眼前迅速合拢,她瞳孔中的光芒也迅速消失,转而铺满黑暗。
她感受到覆在眼上的手冰凉一片,从背后环抱住她的身躯不断颤抖。
颈侧传来温热,嘶哑的哀求响起:“争争……别走……别走……”
“我只有你了,争争…”
“对不起,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害怕那些人将你抢走,你知道吗?自从他们出现后,你就很少来看我。”
“从前,你日日来看我。”
“你会给我带外面的糕点,亲自送到我口中……”
“你会拉着我的手,问我怎么这么冷?”
“可是现在,这些全都不见了!”
“我怕……连你也不见了……”
“我自称‘朕’,只是想展现自己对你还有用,我想让你……多看看我……”
说话的声音渐渐不成调子,覆在她眼上的手也颤抖得像是被雨打的蜻蜓。
季祯沉默地站在原地,直至身后再度传来一句:“你所有的要求我都同意,你能别走吗?”
“求争争……可怜可怜我……”
至此,季祯的心彻底像是打翻了调料罐一样五味杂陈。
她终于有了动作,反握住揽在她腰侧的那只手,“皇兄,你不必这样。”
她不知道季炀已经缺爱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季炀对她的依赖这么强!
其实想想,她穿来时灵魂已经成年,三观也已经形成,自然觉得有些事没什么。
可当时的季炀只是孩子,在他最重要的塑造三观的时期,只有自己在他身旁。
她想了想,似妥协似认命,“你就当……是我太喜欢绥晏了吧,所以当你让他离开公主府时,我才会忍不住失控。”
耳侧传来季炀小声的询问:“那你会因为他,不再理我吗?”
季祯哑然失笑,“当然不会!”
“没有羁绊的爱情像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兴许某一日,比如明天我就不喜欢他了,然后将他撵出府去!”
“那你对我呢?”
“你?”季祯安抚地轻拍他的手背,“你当然不一样,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有着最深的羁绊。”
“所以,我可以抛弃任何人,但永远不会抛弃你。”
“那……若我们不是兄妹呢?”
季祯失笑,“这世上没有假如。”
“皇兄,我们就是这世上相互最亲最爱最好的人。”
十二载相伴之情不是他人一朝一夕就能取代的,季祯确实对季炀与对其他人不同。
“何其有幸?得此殊荣。”耳侧传来感慨的声音后,环抱她的身躯终于停止颤抖,揽住她腰间的手也慢慢松开,但对方却抓住她的双肩强硬地不让她回身。
季炀的声音在她身后再度响起,难过,又饱藏小心翼翼,“争争,今晚可以留下吗?像我们在冷宫时相互依偎取暖时那样?”
季祯心里还揣着沙洛穆和张启,有些想回去,但是季炀这心理问题也确实有些严重,此时拒绝不知又会多想什么。
她思考片刻道:“皇兄能容我先回府收拾些东西吗?”
季炀好奇:“什么东西?让手下去拿便是。”
季祯摇头,“是我给皇兄准备的惊喜。”事实是她也没想好拿什么,都是借口。
唉,这就是反派的基本素养吗?谎话张口就来!
季炀一听,果然没有多问,放季祯离开两仪殿,在这过程中,他始终控制季祯没让她回头看一眼自己。
如果季祯回头,恰好就能看见他那张尊贵俊美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悲伤与恐惧,只有眼中深不见底的疯狂狠厉。
他用手擦了擦干涩的眼角,盯着相互搓揉的手指,自顾自地开口:“悲伤才会流泪,是我不够悲伤吗?”
“可惜了,争争最吃眼泪这一套……”
……
与此同时,季祯回府后终于见到沙洛穆,“你这么晚才回,可是遇到事了?”
沙洛穆抱着双臂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运气,“沈丹翎府上有高手!我被他发现了,足足跑了一夜才终于甩开他!”
“高手?你可记下他的样子?”
“穿一身黑,蒙着脸,我怎么记?”
季祯狠狠拍他一下,“好好说话!”
这一下又增加不少【美色值】,令季祯格外无语。
沙洛穆红着脸轻咳一声,“但是我发现他的身法来自西域。”
西域,又是西域?
季祯思考时瞄到沙洛穆的脸,疑惑道:“你脸红什么?”
沙洛穆迅速起身,“我热不行吗?”
他说着用手在脸侧不断扇风,向院子里走去,似乎真是燥热难忍。
季祯看着房间内还在散发着冷气的冰鉴,越发疑惑。
但是她也没时间管他的奇奇怪怪,让沙洛穆再去细查查那名高手的底细,就捧着装满皮影的箱子向外走。
她这边刚到宫门口下马车,就撞见严府的马车也驶过来停靠在一旁。
车帘掀起,一身紫袍的清隽身影步履从容地拾阶而下。
红色的宫墙在他身后,天上白云也停靠不动,世界仿佛因不想惊扰到他,所以静止了所有喧嚣。
两人目光相视又错开。
严理如最开始初遇那般极其标准地行礼:“微臣大理寺卿严理,参见长公主殿下!”
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