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凰带来的消息如同两块巨石砸进暖阁的死水。
景帝催婚的旨意尚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严,而大皇子景昭求娶柳明薇的举动,则像一把淬毒的软剑,精准刺向明凰刚刚构建的权力支点。
陈九眼中那抹冰冷的讥诮凝固了,随即化为更深的幽暗。
他趴在锦榻上,看似虚弱无力,但那股无形的、被激怒的锋锐气息却让暖阁的空气都粘稠了几分。
“烂泥糊墙,糊住了毒蛇的牙口,却引来了豺狼的涎水。”
陈九的声音低沉嘶哑,每个字都像在冰水里浸过,
“陛下这是嫌公主府不够热闹,非要再添几把火?大皇子……呵,他倒是会挑时候,捡现成的便宜,柳明薇刚与我等冰释前嫌,成为沟通清流的桥梁,他就要把桥连根拔起,收到自己后院?”
明凰凤眸含煞,指尖捏得发白:“景昭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这绝非他平素瞻前顾后的作风!
娶柳明薇,一可得清流助力,柳方正声望卓着;
二可斩断本宫与清流务实派刚刚建立的纽带;
三则……柳明薇才貌双绝,本身亦是极大的政治资本!
好一个一石三鸟!”
她踱步到窗边,望着沉沉夜色,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与决绝:“父皇的催婚是阳谋,避无可避。
景昭的求娶是釜底抽薪,毒辣异常。
陈九,我们的墙……糊得还不够快,不够狠!若让这两件事成了定局,你我之前所有的谋划,都将付诸东流!”
压力如山崩海啸般涌来,陈九重伤未愈,身份尴尬,是世人眼中的“废人”,根本无法在明面上撼动这两道旨意。
常规的权谋手段,在景帝的意志和大皇子的抢先一步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暖阁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陈九缓缓闭上眼,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并非因为伤痛,而是思绪在极限运转下带来的消耗。
他像一块沉默的礁石,承受着惊涛骇浪的冲击,寻找着那唯一的裂缝。
时间一点点流逝,明凰焦灼的目光落在他苍白的侧脸上,几乎要失去耐心。
突然,陈九猛地睁开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疲惫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亮光取代!
他看向明凰,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冰冷、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既然他们要釜底抽薪,那我就给他们来个狠的,”
“怎么个狠的?”明凰一怔,
这一次,陈九没有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
“我需要回去一趟归庐,就现在,”
“为什么,你要是找人我可以帮你,现在你在我这里养伤,许多人都盯着。”明凰不解道,
陈九摇了摇头,“此事我必须亲自去,景帝与大皇子要对我们釜底抽薪,此刻正在得意,相信其他人也在看我们笑话,我速去速回,他们不会发现的。”
“你到底要怎么做?这很危险,”
“我不确定,一切等我回来之后,我需要去确认一些事情。”
陈九并没有透露太多,不是不信任,而是自己无法确定,关于归园那边,还有好多事情等着自己去发掘,
他现在无法破局,想要破局就需要借力,借谁的力就成了问题,思来想去,他的脑海中闪过了归园中的那些金丝雀,
那些被权贵玩腻后如同垃圾般丢弃、又被归园悄然收容的女子们!
这一次,他需要糊塌大皇子,这就需要一些皇家秘辛,他此去就是想问一些金丝雀,有没有人知道大皇子的八卦,可以让他塌房的八卦。
“好,我让人从暗道送你离开,不过天亮之前,你需要回来,那个时候太医会来,”
“可以,送我到归庐,那边有我的人!”
明凰并没有继续追问,两人之间的信任无需多言,既然陈九如此说,她就信。
陈九被送回归庐的时候已经临近深夜,李玄微都没来得及问候,就被陈九赶了出去,然后与蓝姑将门关了起来,
“李玄微,我回来的消息不可外传,你在外面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李玄微有些不解,几日未见,公子的危机他都听说了,还好有个公主罩着,可这个点回来,他的眸子有些深沉,此刻一定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
他没有乱猜,默默地靠在一根柱子上,手中掐了个手势,真个归庐突然风气,随后雾气开始弥漫,将一切遮掩。
“园主,你怎么这个时候来这里,你知道不知道很多人在盯着。。”
“我知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当面问你,”
面对蓝姑的疑问,陈九没有耽搁,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我现在需要一件事,也可以说一件丑闻,这件丑闻要让皇家蒙羞,要让大皇子成为笑柄,最好带点桃色新闻的那种,你就告诉我,这件事在你的雀笼中找得到找不到?”
“丑闻?你要干嘛?”
蓝姑一怔,反问道,
“不要问我干嘛,你就告诉我,那些被收拢在园子深处,被世界遗忘,被权贵抛弃的笼中鸟……她们,还在吗?她们……还愿意唱歌吗?”
“金丝雀……”蓝姑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痛惜,有决绝,更有一丝冰冷的期待,
“她们……一直都在,归园是她们最后的栖身之地,也是她们……淬炼仇恨与等待复仇的熔炉,园主,您确定要唤醒她们?一旦她们开口歌唱,洛京,甚至这天下……将再无宁日,她们的歌声……是泣血的哀鸣,更是焚毁一切的业火!”
他死死盯着蓝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块:“转告她们,她们不是笼中鸟!她们是活着的匕首!是淬了剧毒的暗箭!她们被当作玩物抛弃时,就注定要成为那些伪君子头顶的丧钟!
告诉我,她们……手里握着谁的命脉?谁的血债?谁的……足以让这洛京城天翻地覆的惊天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