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景弘端坐紫宸殿御座之上,手中把玩着那枚从“鬼三”身上搜出的骷髅令牌,冰冷的玄铁触感仿佛带着安平侯府的森森寒意。
他面前御案上,并排放着两份奏报:
一份是影龙卫密报,详细记录了安平侯府在收到断手血书后的“异动”
飞鸽传书频繁飞向陈珏母族所在的北境边镇;
都察院内几位与侯府交好的御史突然抱恙,闭门谢客;
更有暗线回报,刑部天牢附近,近日出现了几拨身份不明、行踪诡秘的身影…
另一份,则是柳明薇那份墨迹淋漓、字字泣血的奏本,以及附着的那份足以将周显、陈珏钉死的账册摘要抄录!
清流领袖之女的背书,加上这份铁证,其分量之重,足以在朝堂掀起滔天巨浪!
“好一个安平侯府!好一个陈烈!”
景弘眼中寒光闪烁,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朕申斥陈珏,断手警告,你们非但不收敛,反而狗急跳墙,调动边军,渗透都察院,还想对刑部天牢下手?
真当朕的刀锋不利吗?”
他将骷髅令牌重重拍在柳明薇的奏本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柳家这丫头…倒是递了一把好刀。”
景弘的手指划过那份账册摘要,沉思不语,
“陈九…这块烂泥,竟真能捞出点干货?他背后,到底是谁在搅弄风云?一个小小的弃子竟然引出了这么大的风浪,可疑,可疑!”
萧战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殿中阴影:“陛下,安平侯府对刑部天牢的渗透加剧,吴瘸子恐危在旦夕。是否……”
“不急。”
景弘抬手打断,眼中闪烁着帝王心术的冷酷光芒,
“让他们动!动得越多,死得越快!吴瘸子…是死是活,关键看陈九这块烂泥,还能不能糊出更有趣的东西,柳明薇这把刀,先留着,等安平侯府跳得再高些,朕再借她之手,雷霆一击!”
他正欲继续部署,殿外忽然传来内侍总管惊慌失措的通禀,声音都变了调:
“陛下!陛下!大事不好!刑部天牢…爆发瘟疫了!”
“什么!”
景弘猛地站起,脸色骤变!瘟疫?在这节骨眼上?
内侍总管连滚爬爬地进来,面无人色:
“回…回陛下!刑部天牢昨夜突发恶疾!多名囚犯与狱卒上吐下泻,高烧不退,身上现红疹!太医院院判初步查验…疑是…疑是黑死瘟!现已封禁整个刑部天牢区域!所有接触者一律隔离!吴忠…吴忠他…也染上了!病势极重,恐…恐难熬过今日!”
“轰!”如同晴天霹雳!
景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黑死瘟!这几乎是必死的绝症!
而且传染性极强!刑部天牢…关押着多少重犯要犯?一旦失控蔓延至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更关键的是——吴瘸子!这个沈文渊案的关键人证,竟然在此时染上瘟疫,命悬一线?这巧合得…简直令人发指!
“安!平!侯!府!”
景弘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眼中杀意滔天!
他几乎瞬间就断定,这所谓的“瘟疫”,必然是侯府狗急跳墙,为了灭口吴瘸子而制造的惊天毒计!
他们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京城重地散播瘟疫?这已经不是在挑战皇权,而是在掘大景朝的根基!
“陛下!当务之急是控制疫情!封锁消息!绝不能让恐慌蔓延!”萧战急声道。
“封锁?怎么封锁?”
景弘怒极反笑,指着殿外,
“刑部天牢就在皇城根下!多少双眼睛盯着?柳明薇的奏本还在朕这里!吴瘸子一死,死无对证!安平侯府完全可以反咬一口,说朕为了包庇某些人,故意制造瘟疫灭口,掩盖真相!届时,天下汹汹,清流激愤,边军异动…朕将陷入何等被动?”
帝王心术,算无遗策,却也被这釜底抽薪、丧心病狂的一招,逼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
他需要吴瘸子活着!至少,不能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成为侯府反扑的利器!
“太医院!倾尽全力!给朕保住吴忠的命!不惜一切代价!”景弘几乎是咆哮着下令。
“陛下…”内侍总管哭丧着脸,
“院判大人说…黑死瘟…无药可医…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啊…”
景弘身形一晃,颓然坐回御座。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夹杂着滔天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算计侯府,侯府却用更疯狂、更不计后果的方式,将了他一军!
安平侯府,不能再留了,这一刻,这道念头瞬间闪过,
对于除去这么一座侯府,朝廷势必伤筋动骨,其上下牵连着众多,景帝的策略是循序渐进,不想引起大的动乱,可侯府的这个疯狂动作,彻底让景帝生出了杀心,
瘟疫,不可控,一旦爆发到监牢之外,整座洛京都将化为炼狱,此行,绝不可恕!
就在这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景弘的脑海——青梧!明凰公主!
她离宫时,江南“神仙地”的供奉曾进献过几枚号称能祛百毒、镇瘟疫的“九转玉露丹”!
虽不知对黑死瘟是否有效,但那是唯一的希望!
而且,让公主出面赐药,更能彰显皇家仁德,对冲可能出现的“灭口”流言!
“来人!”景弘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传旨栖梧苑!明凰公主仁孝感天,闻京师或有疫气,心忧黎庶,自请于明日辰时,亲赴皇城西苑清虚观,焚香沐浴,斋戒祈福七日,为京师消灾解厄!
着内府即刻准备仪驾!影龙卫全程护卫!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清虚观百丈之内!”
他刻意强调了斋戒祈福七日的时长!
这既是给青梧一个合理的出宫理由,也是在向外界释放一个信号——皇家高度重视疫情,公主亲自祈福!
更重要的是,这提供了一个时间窗口和一个地点——清虚观!
景弘疲惫地闭上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御座扶手。
他知道,这道旨意,如同在风暴中撕开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