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炎枭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惨白如纸。
“你…你说什么?!”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干涩嘶哑,“小师妹!不能胡说!”
他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抱住那盆“希望”,眼神死死盯着苏挽辞,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恶作剧的痕迹。
然而,没有。
苏挽辞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澄澈得如同山涧清泉,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的狼狈和恐慌。
那平静的目光,像一把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他强撑的信念上。
“不可能!!”他猛地咆哮出声,声音因极度激动而劈裂嘶哑,震得洞府嗡嗡作响,“你才来药峰几天?不认识也是情有可原,师兄不怪你!也是这花太稀罕了,你看走眼很正常!师兄知道你是关心则乱,但这种玩笑,以后不准再开!一点都不好笑!”
他死死抱着怀里的花盆,那株“阴阳两仪花”在他粗重的喘息下叶片微微颤抖,暗金与乌银的光点流转似乎都加快了几分。
“这可是老子亲手带回来的幼苗!老子日日夜夜守着它!用最好的灵液浇灌!用聚灵阵滋养!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假的?!”
墨炎枭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苏挽辞脸上,脖子上的青筋都因为用力而根根暴起。
“谁派你来的?是冷若霜那个冰块脸?!她自己断情绝爱了,就见不得别人好,还是老头儿?他就想看老子彻底死心,好继承他的衣钵!你们休想骗我!拿着你的破灵石,给我滚!滚啊!”
他像一头彻底被激怒的雄狮,冲着苏挽辞发出困兽般的嘶吼。那株“阴阳两仪花”被他勒得叶片都微微卷曲了。
苏挽辞静静地看着他歇斯底里,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她捻着那枚玉白丹药的手指稳如磐石,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墨炎枭的咆哮:
“二师兄,冷静点。”她抬起另一只手,纤细的指尖遥遥点向花盆里那株植物,“你看它的叶脉。”
墨炎枭的咆哮声猛地一滞,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
苏挽辞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清晰而冷静地剖析着:“真正的阴阳两仪花,生于混沌交汇之地,秉天地阴阳本源而生。
其叶脉,金叶者,脉络纯金,蕴含至阳锐气,流转不息;银叶者,脉络纯银,内蕴至阴柔力,生生不绝。金阳银阴,泾渭分明,自成循环,绝无混杂。”
她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划过,仿佛在描绘着那传说中的完美脉络。
“而你这一株……苏挽辞的指尖精准地落在那暗金色的叶片上,“金叶主脉,看似金黄,细观之下,却隐隐透着一股驳杂的暗沉赤色,流转迟滞,锐气不足,反带一股阴戾燥热。”
指尖又移到那乌银色的叶片:“银叶主脉,色泽发乌,深处更是掺杂着一丝污浊的灰败之气,柔力不纯,生机萎靡。”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的墨炎枭:“阴阳二气,本该相生相克,循环往复,形成完美平衡。可你仔细感知,这两片叶子上的气息,是相生相融,还是…在互相消耗、彼此污染?”
轰——!!!
苏挽辞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墨炎枭的心坎上。
他抱着花盆的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骨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死死盯着那两片叶子,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暗沉赤色…灰败之气…
互相消耗…彼此污染…
不!不可能!
他猛地俯下身,整张脸几乎要埋进花盆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两片主叶的脉络。
月光下,那暗金色的叶脉深处…真的!真的有一缕极其细微、平时被他狂热的期待完全忽略掉的、如同凝固血痂般的暗赤!
那乌银色的叶脉里,也真的缠绕着一丝如同陈年污垢般的灰气!
他下意识地调动起自己金丹初期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两片叶子交汇的根部……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不协调感瞬间刺入他的识海!
那本该交融流转的阴阳气息,在细微之处,竟然真的在互相撕扯、侵蚀!
如同两股浑浊的污水强行搅合在一起,非但没有融合,反而在制造着更深的污秽和死寂!
“不…不会的…”墨炎枭浑身剧烈地一颤,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脊梁,整个人猛地佝偻下去,抱着花盆的手臂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陶盆“咚”地一声砸落在厚厚的腐叶层上。
泥土溅起,沾污了他破旧的衣袍下摆。
他却恍若未觉,只是失魂落魄地跪坐在泥泞里,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那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扭曲诡异的植物。
三年……
整整三年!
他放弃了多少任务,耗尽了所有积蓄,多少次在毒沼瘴气中险死还生,就为了这株“幼苗”!
他把它当成救命的稻草,当成改变命运的希望,当成靠近“玉郎”唯一的桥梁!
他日日夜夜对着它说话,给它讲自己的心愿,给它灌注自己所有的灵力和心血……
结果……
结果他倾尽所有供养的……
竟然……
竟然只是一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假货?!
“假的……是假的……”墨炎枭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重的哭腔。
巨大的荒谬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碎,痛得无法呼吸。
冷若霜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墨炎枭彻底破防了!
“我的花…呜呜呜,我的…花,都没了…都没了…”他猛地抬起手,狠狠抓扯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