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不……不能留在这里治疗?
轰!
沈飞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如同九天之上降下的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头!
王翦脸上的狂热和期待,瞬间凝固。
刘镇山按在沈飞肩膀上的手,僵在了半空。
袁兆建那粗犷的脸上,更是写满了难以置信!
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针落可闻。
“你……你说什么?”
最先打破这片死寂的,是脾气最火爆的袁兆建。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跳了起来,那双铜铃般的虎目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沈飞,声音因为过度震惊而拔高了八度,显得尖锐刺耳。
“沈飞!你他娘的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不能治疗?为什么不能治疗?!”
袁兆建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沈飞面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他脸上了。
“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这可是王神医!鬼手神医王翦!他说有五成把握,那就是天大的机会了!”
“北境那边你担心个屁啊!”
袁兆建急得直跺脚,指了指旁边脸色已经阴沉下来的刘镇山。
“刘老都亲自发话了!他老人家亲自去给你守国门!”
“有这尊大神坐镇,那些妖魔崽子敢放一个屁吗?!借它们十个胆子也不敢!”
“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袁兆建是真的急了,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这小子,平时杀伐果断,在战场上是何等的英明神武,怎么到了自己生死攸关的大事上,反而犯起浑来了?
“而且,王神医说的五成,那只是一个开始!”
袁兆建几乎是在咆哮,“你懂不懂?道伤这种东西,前无古人!王神医这是谦虚!是谨慎!”
“随着治疗的深入,他对你的情况越来越了解,这个成功率,绝对会往上提!”
“六成!七成!甚至十成都有可能!”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时间!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你只有一个月了!一个月啊!再拖下去,神仙都救不了你!”
袁兆建越说越激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恨不得一拳把沈飞给打醒。
在他看来,沈飞此刻的拒绝,简直就是愚蠢到了极点!是懦弱!是放弃!
“沈飞!”
就在这时,一道更加沉重,更加充满威严的声音响起。
刘镇山缓缓放下了手,他没有像袁兆建那样激动咆哮,但那张苍老的脸上,已经乌云密布,眼神更是锐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沈飞面前,每一步落下,都像是一面重鼓,敲击在所有人的心口。
一股无形的,磅礴浩瀚的威压,从他那略显佝偻的身躯中弥漫开来。
神境后期!
属于华夏军部定海神针的恐怖气场,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
王翦这位天境初期的强者,在这股气场下,都感觉呼吸一窒,脸色微微发白。
而袁兆建,这位同为神境初期的南境统帅,也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神情肃穆。
这,就是刘镇山的威严!
他缓缓开口,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决断。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也不管你有什么顾虑。”
“现在,我不是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在跟你商量。”
“我是以华夏军部部长,三军之首的身份,在向你,华夏北境统帅沈飞下达命令!”
“命令你!立刻!马上!留在这里!无条件配合王神医,进行治疗!”
“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
轰!
这番话,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力量!
这是军令!
军令如山!
对于军人来说,服从命令是天职!
违抗军令,形同叛国!
刘镇山这是在用自己最高的职权,逼着沈飞活下去!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痛心,也闪烁着决绝!
他绝不允许华夏痛失这样一位擎天之柱!
绝不允许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就这样走向死亡!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袁兆建闭上了嘴,他知道,刘老已经动了真格的。
王翦则是皱起了眉头,他虽然渴望挑战“道伤”,但也不喜欢这种强迫病人的氛围。
可他也明白,刘镇山和袁兆建都是为了沈飞好。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了沈飞身上。
一边是两位军部大佬的苦心和军令,一边是自己内心深处的坚持。
他,会如何选择?
面对刘镇山那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和命令,沈飞的身体,站得笔直,如一杆刺破苍穹的标枪,纹丝不动。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和退缩。
他先是对着急得满头大汗的袁兆建,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
“袁统帅,你的心意,我懂。”
“你说的这些道理,我也全都明白。”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这份平静之下,却压抑着外人无法想象的沉重。
随即,他抬起头,直视着刘镇山那双锐利的眼睛,眼神中没有丝毫的闪躲。
“刘部长……”
“多谢您的爱护。”
“但是……对不起。”
“这个命令,恕沈飞……难以从命!”
什么?!
他……他竟然连刘老的军令都敢违抗?!
袁兆建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小子,是疯了吗?!
刘镇山的脸色,也瞬间阴沉到了极点,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狂暴和危险!
“沈飞!你再说一遍!”
刘镇山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
然而,沈飞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足以让山河变色的怒意。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再次睁开时,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和一种……令人心碎的悲凉与决绝。
“因为……”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沙哑地道出了那个让所有人都忽略了的原因。
“我来京城,我来找王神医,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我自己。”
“我的母亲韩婉琳,身中奇毒,如今危在旦夕,同样……时日无多!”
“我此次前来,是想请王神医出山,前往晋城,为我母亲看病续命!”
“我若留在这里治疗……”
“那——”
“我母亲怎么办?”
轰隆!
这番话,就如同另一道更加恐怖的晴天霹雳,再一次狠狠地砸在了刘镇山和袁兆建的心上!
两人的身体,猛地一震!
脸上的愤怒、威严、急切……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愕然,是震惊,是恍然大悟!
对啊!
他们……他们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沈飞之所以会出现在京城,之所以会找到王翦,最根本的目的,不就是为了他那个病危的母亲吗?!
是他们!
是他们在得知沈飞身受“道伤”,命不久矣之后,心神大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沈飞的生死上。
竟然……竟然完全忽略了他此行最原始,也是最沉重的目的!
一瞬间,袁兆建那张粗犷的脸,涨得通红。
他想起了之前在军部,沈飞那焦急的神情,想起了他跪下恳求的模样……
这个被誉为“镇国战神”的男人,在北境战场上,面对百万妖魔大军都未曾弯下的脊梁,为了自己的母亲,毫不犹豫地跪下了!
自己……自己刚才竟然还在冲他咆哮,骂他糊涂……
“我……我操……”
袁兆建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嘴巴,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懊悔和自责。
他看着沈飞那张写满了坚定与悲痛的脸,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是啊……
让他留下来治病?
那他母亲怎么办?
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母亲走向死亡,而自己在这里苟活?
别说沈飞做不到,换做是他袁兆建,也他娘的做不到啊!
百善孝为先!
这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担当和底线!
他们总不能逼着沈飞,让他抛弃生养自己的母亲,不管不顾吧?
那成什么了?
一个连自己母亲都可以不管不顾的畜生,就算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就算他将来修为通天,又能守得住这华夏的国门,护得住这亿万的百姓吗?
刘镇山身上那股磅礴的威压,也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眼前的沈飞,那双苍老的眼眸里,怒火早已褪去,只剩下无尽的复杂,和一种……深深的心疼。
他想起来了。
这个孩子,从小就命苦。
年幼时,被沈家视为孽种,受尽欺凌。
若不是他母亲韩婉琳拼死相护,他恐怕早就死在了那个冰冷的家族里。
可以说,他母亲,就是他的天,是他的全世界!
如今,他功成名就,成了华夏的战神,成了人人敬仰的英雄。
可他的母亲,却身中奇毒,命悬一线。
而他自己,又被天地法则所伤,只剩下一个月的寿命。
母子二人,竟同时陷入了绝境!
这是何等的残酷?!何等的讽刺?!
老天,何其不公!
刘镇山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无奈。
他还能说什么?
他还能用军令去压他吗?
不能了。
再逼他,就不是在救他,而是在诛他的心!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这一次的沉默,不再是震惊,而是一种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悲伤和无力。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局,似乎成了一个死局。
救沈飞,他母亲必死。
沈飞绝不会同意,更会留下一生都无法磨灭的心魔。
去救他母亲……
那沈飞自己呢?
道伤不等人,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怎么办?
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片沉重的寂静中。
沈飞,动了。
他没有再去看刘镇山和袁兆建,因为他知道,他们已经理解了自己。
他的目光,越过了所有人,径直落在了那个从始至终都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光头小老头身上。
鬼手神医,王翦!
他才是现在唯一的破局之人!
沈飞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面对长官和战友时的坚定与苦涩。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真诚,无比恳切,甚至带着一丝哀求的目光。
他缓缓上前一步,再一次,对着王翦,深深地鞠下了一躬。
这一次,他没有再很快直起身子。
他就那样弯着腰,用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上。
“王神医!”
他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充满了压抑不住的颤抖,那是属于一个儿子,在为母亲求命时的声音!
“我知道,‘道伤’对您来说,是毕生所求的挑战,是医道的至高峰!”
“我也知道,我的请求非常唐突,甚至可以说是……自私至极!”
“但是……”
“我母亲她……真的快不行了!”
“她所中的乃是天下奇毒,毒素早已侵入五脏六腑,深入骨髓!”
“所以——”
沈飞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王翦,将自己所有的姿态都放到了最低。
“沈飞在此恳请王神医!”
“恳请您,能随我走一趟晋城!”
“救我母亲一命!”